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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只脚刚迈进去,撞击声就从一面墙隐隐约约传来。嘭,嘭,嘭,嘭。一下一下,强而有力,间或还伴有柔软的呻吟。
宋珂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想明白声音来自何处的那一刻,身体支持不住向旁边倒,栽倒在冰凉的落地玻璃上,两只手仓皇地扶住。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感到走投无路的绝望,只感到手足冰凉。
嘭,嘭,嘭,嘭——
隔壁的动静还在继续。
慢慢的,他也把额头往墙上磕,嘭,嘭,嘭,嘭,一下一下,无知无觉。
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只是没有办法,太疼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清醒不过来,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只能这样伤害自己。
而且这样伤害自己,反倒让他好受一些。
第20章 也给我一片药吧
卫生间的流水声哗啦啦轻响,钟文亭在哼歌。他今天晚上卖了大力气,骨头都差点被陈觉撞散架了,心里却很舒服很得意,因为觉得还了宋珂一点颜色。
陈觉坐在阳台抽烟,神色很淡漠。
远处晚霞早已散尽,火红又绚丽的天空变得黑沉沉,零散的几颗星缀在那里。没有坐多久,陈念就发来消息:“哥,我在酒吧,要不要过来坐坐?”
低头看向屏幕,他过了会儿才回:“你跟宋珂?”
“就我自己,他没接电话,估计睡了。”
后来陈觉换了件深黄色的飞行员夹克出门,因为连他也觉得郊区的夜很冷。
这里的酒吧一点不比城里夜店差,因为DJ是花大价钱招来,一周就工作那么两天,热情饱满,灯光师也是大场子经验丰富,带动气氛很有一套,舞池里男男女女扭得格外起劲。
陈觉进去的时候吴嘉谦跟陈念在一桌坐着,见他来了,还抻长脖子往他身后望:“宋珂没跟你一起来啊陈哥?”
已经开始直呼其名。
不知道为什么,陈觉听得微微蹙眉,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
陈念问:“你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件衣服借他穿了还没拿回来。”
“一件衣服也值得你挂心?”她扫了他一眼,“宋珂在房间休息呢,晚饭都没下来吃,改天再还你就得了。”
“啊?不吃饭哪行啊?”吴嘉谦关切到夸张的程度,马上走到旁边去打电话。
望着他的背影,陈念若有所思地扭头:“哥,你们下午打了很久吗?宋珂没受伤吧。”
陈觉偏开头,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等它静静地燃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没多久有人提着透明塑料袋过来,里面四四方方的像是餐盒。吴嘉谦接过后起身跟一众朋友赔罪:“我今晚还有点事不陪你们了啊,你们好好玩,随便喝,别跟我客气。”
大家纷纷笑着表示理解,陈觉表情晦暗不明,手上掐了烟没有再抽。
一出酒吧吴嘉谦就往宋珂房间打电话,可是连打了好几通,始终没有人接。他也没客气,径直找前台拿了备用钥匙闯进去,结果居然还是一无所获。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宋珂不知道去了哪里。
“操。”他站那儿暗骂一声,“真他妈难搞,没见过这么难搞的。”
宋珂不知道有人在找他。
半小时前他刚刚出门,因为心里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出去走走,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时间已经很晚了,能去的地方不多,他只好往附近那个高尔夫球场走。因为下午没能去成,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来,不如过去碰碰运气。只是手机地图不准,绕来绕去,绕了很久才绕到目的地。又因为球场跟山庄之间隔着一条没有修好的小路,害他险些摔了一跤,真的很险。
进去的时候他揣着手,门口的保安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天都黑了,干嘛去?”
他说:“下午在这里打球,钱包落在里面了,经理通知我来取。”
小的时候不管哪个公园,总是用这一招混进去,什么也不干,就在里面静静地坐着。
漫无目的地走,居然也让他找到那家商店。就在离休息区不远的位置,几面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全副武装的假人模特、搁在架上的球杆和手套,还有摆在墙上的球鞋,款式不算多,但都很结实。
他沿着玻璃窗坐下来。
靠坐在那里,身体是冷的,思维也很迟钝。幸好没有人发现他,没有人来赶他,没有人来质问他为什么坐在那里。他这个擅入者当得很孤僻。
也许当小孩的时候他就算是孤僻吧,不一定,只是也许,因为没有人会当面这样评价一个孩子,不过他自己心里有数。
冬天最冷的那几天爸爸就不出车了,留在家里陪他做寒假作业,那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父子俩在客厅烤那种炭盆,黑黢黢的木炭,用从木材厂捡来的碎木屑一引就能点燃。烤的时候窗户要开一尺缝,要不容易头晕,犯恶心。
还会在炭盆边吃橘子。隆冬的橘子最甜,一剥开满屋里都是那种清香。剥下来的橘皮不要撕断,花瓣一样的整片皮放到盆边去烤,甘酸的气味并不强烈,但会一点一点慢慢地被火烘出来,然后沁进鼻腔里,沁到心里。
小时候的他把两只手伸出去,一边翻着面烤,一边小声跟爸爸汇报:“楼上胡伯伯家来了远房亲戚,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爸爸你说过,我是大哥哥,应该照顾弟弟妹妹,所以我把自己的口琴借给他们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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