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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柳元真越觉得自己聪明,都说旁观者清,他这回算是体会到了。连赫赫大名的擎桢道君都困住了,“情”之一字,可真是难关啊。
柳元真总结性地问道:“所以,你还是割舍不下沈若吗?”
林芩泽想了想,柳元真也没什么说错的地方。
不得不承认他对小若抱有警惕,恨不得把小若的一字一句揉碎了分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出了小若对沈若的敌意。
吐出秘境旧事,也不过以此佐证小若心思不当,顺理成章地得到柳元真的附和,再……维护沈若。
一室寂静,林芩泽的声音几不可闻,虚虚地飘在空中:“不。”
他明明在与柳元真对话,但语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既然你也觉得收回命格没有不妥,我又何须拒绝?”
“此话当真?”
“当真。”
“如此,我倒有个想法。”
见林芩泽这么回答,柳元真心生一计。
“幻兽不是说需要气运浓厚的修士作诱饵吗,你看我如何?”
虽然柳元真无法使用天眼窥探自己的“光”,但他好歹也是天生佛心,气运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地藏本愿经》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这位正统佛修,也的确该当仁不让地站出来了。
林芩泽道:“佛宗不会同意你以身试险的。”佛宗千年难得这么一个宝贝,哪里会舍得呢。
柳元真却坚持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和我两人中一人埋伏在暗处、一人摆在明面上。沈姑娘和你配合,胜率比我大。”
“这……”
“我信你。”柳元真唇角含笑,望着林芩泽的眼睛,与他对视道:“何必犹豫?反正有擎桢道君在,我不会出任何事的恍神。”
话已至此,林芩泽也不再推脱。
他应了下来:“好,距印忟下次出手还有些时日,我必想一个万全之策。”
“我也想想……怎么样才能当一个合格的诱饵。”柳元真笑道。
被独自留在剑宗的沈若对于他们定下的安排尚不知情,她摁着胸口、咬紧牙关,过了半天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心口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挺起了身子。
“没什么,”她喃喃自语,“这没什么的。”
林芩泽在生她的气,仅仅是一时的无视,沈若还能受得住。
“我做错的事情诸多,当初便已猜到我与他的后续会怎样,今日又何必为落差而伤感呢?”
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人的真心有多难得。
尤其是如高岭之花的林芩泽,难以接近所以不会轻易给出,而一给,就是一寸赤心。
沈若走了捷径,摘了花,便觉得也无甚难度。等走远了她才发现,再想折返回途,难于登天。
沈若成功说服了自己,她面上神色如常,已不见异样。
不就是并肩走路,有什么稀奇的……她与林芩泽还肩并肩睡过觉呢!
等为林芩泽解决印忟这个隐患,再诚心诚意地好好补偿他,他们,还会和好的。
久违的出门,不在林芩泽身边,也不能白白浪费时间——沈若打算在剑宗打听一下林芩泽近日的行踪。
小若的语气让她很在意,既然是寸步不离地早出晚归,林芩泽必然不会是闲逛。近日的大事也只有印忟杀害修士了,所以他忙活的东西很有可能与印忟有关。
闭塞了这么久,沈若需要接受一些新的信息再思考。
然而沈若出师不利,刚问第一个弟子,就撞到了钉子上。
那弟子沈若依稀记得她,硬算辈分的话该喊林芩泽“师叔”。往日对着沈若和林芩泽打招呼十分热情,看样子是个好相处的。
谁料此一时彼一时。
沈若态度谦卑,先伏了一礼:“敢问是擎桢道君的师侄吗?曾听他提起过您。我是擎桢道君新收下的侍女,小弱。”
对于沈若的套近乎,这位师侄只冷冷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林芩泽素来冷淡,待亲师妹尚且如此,哪有功夫记她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师侄”?这话太假,必有所图。
她没拒绝,沈若便接着往下说了:“我近日身体抱恙,未留在道君左右侍奉,实在愧疚。”
师侄还是不语,沈若见状微微低头,再抬起时已红了眼眶:“我自知失职,想要加倍努力服侍道君。可、可就因为这段日子的缺席,不了解道君在钻研些什么,更不敢直接逾矩询问道君。”
“还望您能行行好略微透露一二,让我心里有个底。您的大恩大德我必感激不尽,日夜牢记于心。”
说完,沈若又深深行了一礼。
沈若的最后一段话,已隐约带着点哭腔了。
可这位师侄还是不语。
面对一位脆弱、无助而又忠心的师叔的侍女,多少应该施舍一些同情心,这是沈若的想法。
但显然师侄不是这样想的。
见沈若无话可说终于停下了嘴,师侄开口就是一句质问:“区区卑贱低下的凡人,也配过问擎桢道君的行踪?”
把沈若砸懵了头,她又道:“你站在擎桢道君身边,都是对道君这等光风霁月般人物的一种贬低。”
眼中尽是修士面对凡人时高高在上的鄙夷。
这目光似曾相识,沈若已许久未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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