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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华‘哦’了一声,“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以为这儿是不是遭受了火情呢,住着不安心啊。”
福伯笑眯眯的撒谎:“哪能是大火!不过是百年老宅,为了后人住的舒适惬意,终归要时不时的修葺,方可常保焕新。翁主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您住的这套是整个园子顶好的房间,喏,屋子上头还有一间阁楼,原来是书房,专供读书用的。现在荒废了,可早上和中午日头好,翁主不妨去上面晒晒太阳,喝口茶,从高处赏园子的风景,又别有一番风味。”
敏华挥了挥手道:“行,你不错,退下吧。”
红衣让身后的宫女给了老头几颗碎银子,福伯乐呵呵的接过,弓着腰退下了。红衣看他低头哈腰转身离去,总算抬起眸子,死死地注视着那道卑躬屈膝的影子。
敏华挽着红衣的手进正房,红衣推开门,满目全新的摆设,她怎么都看不顺眼,梳妆台不该在那儿,书桌不该在那儿,床也不该在那儿……她感到有些窒息,对敏华道:“翁主,奴婢就住在隔壁东次间吧,翁主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奴婢便是。”
敏华看她脸色不好,以为是累了,千叮万嘱让她好生休息,让其他侍女都去了西次间,还有几个轮流替她守夜,红衣一个人霸占一间房,本是惬意,但东次间从前是姆媪的住所,红衣走进去以后,才关上房门,便抵着门闩,泪簌簌的落下来。
东次间不如主卧那样受重视,一张简简单单的罗汉床,她坐在那儿,以手抚着被面,记得小时候,她出痘子,不能吃咸,不能吃酱油,饭食寡淡无味,天天不停的哭,身上又痒又疼,夜里也睡不着,姆媪看她发起狠来一通猛抓,轻柔的抚摸她的小脸道:“我的好小姐,你可千万别挠脸,姆媪知道你难受,可你要是抓了脸,将来成了麻子,那就难看了。”
她懵懵懂懂的问:“我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姆媪耐心的劝道:“好看小姐才嫁的出去呀!等小姐嫁出去了,把姆媪一起带走吗?姆媪还伺候你,将来给你带小娃娃……”
红衣咯咯的笑,挽着她的手臂,终于睡着了,夜里又难受起来,姆媪跟着没法睡,守在她床前斟茶递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痘疹总算发完了,她活蹦乱跳,姆媪活活熬瘦了一圈。
回忆纷至沓来,她再也没法在这件屋子待下去了,趁人不注意,红衣出了房门右拐,有一条巷子,是专供下人走的,她熟门熟路,走到了尽头,原本是角门的地方,现在那里供奉着土地公公。
红衣给土地公公鞠了个躬,然后动手把他搬开了,再一推门板,赫然出现一个大洞。
她弯身钻了出去,再把门板阖上,天衣无缝。
迎着夜风,她孤身一人朝镇上的祠堂走去。
祠堂不远,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到了,幼时爹爹带她来过,爹说供奉先人,祖宗会保佑后代,但是她不喜欢里面的香火气,而今也一样,但是不知抱着什么心理,她竟踏进去了。不出她所料,宗祠里姓岳的果然一个都没留下,不单把她父亲除名了,连他们岳家世世代代的老祖宗都给剔的干干净净。
红衣心头火起,这股大火直烧到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反正宗祠没有人看守,她抬脚就是一踢,直接将供桌给掀翻了,上面的瓜果糕点滚落一地。
红衣抬头看着四周,咬牙道:“这地方是我亲族所建,所耗银两,所投心血,苍天可鉴。然最后竟连我家人容身之处也无,不求一张牌匾,一个灵位,却连名字都叫人划去!世人趋炎附势,凉薄寡性,还来这里求什么祖宗保佑?我岳氏的祖宗不会保佑来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发泄完之后,径自冲了出去,往后山跑。
容均说过,她家七十六口人,都葬在后山。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好几次差点被绊倒,又勉力爬起来,奋力的向上,终于在山坳里发现一处墓群。
与其说是墓群,不如说是一个简陋的坟堆,只有她爹,她娘还有哥哥,叔伯几个有墓碑,大部分的都是一个小土坑,再插上一块木牌,写上名字就完事了。
她从老远开始就双腿发软,待到了墓前,见到岳荏淇三个字,便噗通一声跪下,用手捂住嘴低低的呜咽起来。
手指在父亲和母亲的名字上来回描摹,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墓碑上,她痛恨自己,太无能了!明明可以早点回来,为什么会那么自私,想过要留在仙罗?她的父母还孤零零的躺在这里,生前她没有尽孝,死后难道也让他们凄凉至此?
她用手击打着心脏的位置,压抑的哭,可是该怎么报仇,进了宫又怎么样,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现在她就像一头莽撞的野兽,奓起了毛,蓄势待发,但不知敌人在何处,又要如何进攻。
内疚、自责,让她哭的全身脱力:“爹,娘,女儿没用,女儿是个混账东西,我不配当你们的女儿,我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
“我该怎么办……”面对爹娘的名字,哪怕明知不是活生生的人,红衣还是哭的脆弱又无助。因为,她是他们的女儿。即便父母化作了一抔黄土,她对他们还是无从掩饰的。
忽然,有幽幽的鬼火从墓群后面升起,红衣一点不害怕,泪眼朦胧中,视线反而追着那道光,她痴痴道:“谁?是谁要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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