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义感不能当饭吃，也很难保命，要学会权衡。这是他被誉为正义使者、罪犯克星的父亲教给他的道理。
    道尔顿知道自己的父亲同样是个富有正义感的警察，否则他在王国改制并设立警察厅后，以三十岁的年纪选择成为一个最低级的见习警员，一步步通过自己的坚持和头脑，做到王国警察系统前三的位置。
    他相信父亲教给他的道理是对的。活着，并走上更高的位置，才能继续伸张正义。
    当你是一名小警员的时候，你就可以为贫民区被小混混骚扰的居民做主。
    当你成为警长，就可以管一管小黑帮的恶行。当你成为城市警察部长，所有的势力都要卖你一个面子。
    道尔顿听说，在洛克士当上警察部长之前，码头区工人每月的工资只有一个金磅，还要拿出四分之一交给黑帮。
    但洛克士晋升七级骑士，并成为警察部长之后，码头区工人的平均工资很快就上涨到了一个半金磅，黑帮的保护费也下降到了固定的十个银币。
    这其中当然存在妥协，道尔顿相信，当时刚刚上任的洛克士部长的要求肯定是将工人平均工资涨到两个金磅，黑帮不允许再像例行公事一样，按时向工人们要钱。
    至于为什么道尔顿会做出这种猜测。是因为在洛克士部长再次晋升为八级骑士以后，上面的要求也就变成了现实。
    八级骑士的稀缺性和他们所拥有的破坏力，让洛克士一踏足这个境界，就获得极大的话语权。
    类似的事情，他父亲也在渐登高位的途中做过。虽然爱德华并不是骑士，但他们的方法是相同的。
    不和跟自己同等或者高过自己的势力做斗争，而是逼着势力不如自己的人做妥协，同样可以达到伸张正义的目的，同时还能保证自身不会承受过重的风险。
    道尔顿现在权衡的就是，黑市中发现的军用武器走私案，背后所站着的人物是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他可不止是一个分局重案组副组长，王国警察厅总顾问之子身份同样是自己的砝码，让他可以撬动更大的山峰。
    ‘不追究幕后主使，只砍了城卫军那边的手，应该能够做到吧。’道尔顿下定了决心，也想好了措辞，静待老局长上班后，第一时间带着他的证据前去汇报。
    然后，他又开始思考另一件事。关于那个第七处魔法部长，勒斯·瓦格纳的事情。
    原本道尔顿以为，这个出身中产富裕家庭，有过从军经历的年轻人，是一个位很有朝气，作风偏正面的人物。
    他第一次和勒斯见面的时候是这么想的，昨天在庄园再遇之后也是这么想的。
    但从他查看了矿山山脚遇袭时，被勒斯随手用法术解决的那个三级骑士后，就不再这么想了。
    那个三级骑士的死状，他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同样的。银行大劫案，金库内部有三名劫匪的死亡方式基本一致，而且有些奇特。
    当时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劫匪去哪的问题上，没有在意那三个人是因为内讧还是被金库内留守的安保人员用什么手段杀死。
    可参与调查的道尔顿却对那种伤势留了心，觉得可能是条寻找劫匪的线索，不过后来案件转交之后，他也无暇在意这些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情，只不过有些印象而已。
    直到刚才在上山，道尔顿检查那名袭击者是死是活的时候，注意到这人身上的伤口。
    外衣和皮肤有烧灼烫伤痕迹，胸腔遭受重击、肋骨折断后插入心脏或肺部，导致死亡。
    这种伤痕和之前他留心的银行劫案中三名劫匪的伤痕惊人一致！而将这个亡命徒弄成这样的人，就是曾经在银行任职安保队长的勒斯·瓦格纳！
    ‘金库劫案当天，他是不是也在现场？’道尔顿心中惊疑不定的想道。
    为了确定黑夜环境下是不是看错，道尔顿还仔细检查了尸体，这才是他在勒斯回返时才赶上来的真正原因。
    勒斯的法术自带亮光，矿山上又没多少遮挡，他怎么可能迷路了。但就算发现了这个疑点，道尔顿也没有声张，而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一同返回了城里，路上还问装作好奇的出了那个法术的名字。
    ‘这个勒斯在当初的银行劫案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还不能确定，那三具疑似被……魔法飞弹击杀的劫匪尸体也早就被处理了，就算是他做的，这些推测也不能当做证据，来指控一个高级事务员。
    ’想到这里，道尔顿做起身体，把重案组一个值夜的警员叫了进来。
    “去军务处、拉文克支行，分别调取勒斯·瓦格纳的人事档案。”
    “是，组长！”
    第148章 蒙纳德
    无法之地，黑市一层矿洞之下，还存在着数个巨大空间。而在最深处的矿洞内，一位身穿睡袍的年轻男人坐在巨大的铜制座椅上，脸庞满是困倦的斜靠在座椅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扶手。
    他的座椅高台下，两侧分列黑袍监察队十数名成员整齐肃立的站在那里，目光死死注视着大厅中央的几名身穿斗篷的蒙面人。
    “蒙纳德阁下，我们圣光巫师会对刚才我所说的事情确实很有诚意。只要你答应下来，我们可以保证，不到半年时间，无法之地的盈利就能超过现在的一倍，而我们所求的东西来说，相比之下根本微不足道。请相信我，这绝对是很划算的一笔交易。”站在无法会议事厅中央的一名领头的蒙面人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大厅中安静了一会儿，高台座椅上的年轻人才懒洋洋的开口道：“还有别的事情吗？”蒙面人首领愣了愣，回答道：“没有了。”蒙纳德拄着座椅扶手，漫不经心的用小手指扣了扣耳朵，
    “既然没别的事情，那就请回吧。”
    “阁下什么意思？”这名来自圣光巫师会的高级巫师皱眉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对你说的事情不感兴趣而已。”蒙纳德弹掉小拇指甲里的耳屎。
    “阁下，这可是个挣钱的好机会，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蒙面人首领不甘心的问道，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恼怒。
    这个掌控整个无法会的前任会长之子——蒙纳德，从他们进门之后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等人，穿着睡觉的衣服，连连打着哈欠。
    如此散漫无礼的态度，实在让人很是不满。圣光巫师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势力，或者看似人多势众的底层黑帮。
    他们可是拥有一名大巫师和四个高级巫师的强大组织，下面还有大量低级巫师，整体实力并不比对方差，凭什么要受到这种轻视？
    ！
    “有什么好考虑的，反正我也没听清你刚才叽里呱啦的到底说了什么。无法会不欢迎外来者，是我父亲定下的规矩，我也很认同这一点。所以……跟你们这群变戏法的魔术师没什么好谈的。哦，也不是，或许某一天我们要在黑市进行烟火表演的时候，会很高兴邀请你们过来。”说着，蒙纳德好像十分困倦，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阁下这句话说得就不对了吧？”蒙面人深吸口气，压下自己刚才白费口舌的怨念，道：“据我们所知，杀手公会和你们的合作很深，他们在布兰提斯的据点就设在这里。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行？！”圣光巫师会这些人在来寻求合作之前，早已打探清楚了无法会的大致构成。
    根据他们知道的，无法会内部主要有两个势力，一个是以这个年轻人的父亲所创立的无法会本身，另一个则是后来加入的杀手公会。
    杀手公会这个组织，里面的成员基本都是天生黑色血气的刺客和盗贼，专门经营暗杀、偷盗、打探情报等活计，历史十分悠久，至少有数百年历史，甚至比现在大陆上某些王国的存续时间还要长。
    一直有谣言说，杀手公会是从千年前就已经成立的骑士协会分离出来的，但它的存在感远比骑士协会要强，很多大陆上的王国贵族、高级骑士都曾被他们暗杀过。
    圣光巫师会自知比不过杀手公会的背景和实力，但毕竟这里只是一座城市，杀手公会的力量和他们差不多，甚至可能还要弱一点，凭什么无法会可以接纳这些阴沟里偷袭的垃圾，却不愿意跟他们巫师组织合作。
    “我们无法会如何做事，还用你来指手画脚？”蒙纳德在见面后第一次用冰冷严肃的语气说道。
    “最后说一次，我对你们的提议不感兴趣，也不想再见到你们来第四次，赶紧给我离开这里。”随着他的话，大厅两侧站立的黑袍监察队同时向前迈了一步，迸发血气、握住了手中的刀剑。
    几名圣光兄弟会的巫师蓦然一惊，有个紧张的巫师还直接释放了法力护罩。
    巫师领头见状也是心中一提，但并没有流漏出害怕的情绪，高级巫师的自信和气度还是要有的，何况人家只是想赶自己等人离开，并不是要动手。
    看了眼身后不争气，被人家的气势吓得后退几步手下们，他冷哼一声，转身带人离去。
    等这几个巫师走后，蒙纳德朝台下挥了挥手，十余名正式骑士齐齐行了一礼，随后也离开了议事厅。
    蒙纳德没有马上起身，因为从他所坐的这张高背椅子后走出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白色风衣和矮脚礼帽，内衬和马甲同样也是白色，只在风衣左胸的位置插了朵红色玫瑰。
    这人走到依然保持斜靠姿势的半躺在椅子上的蒙纳德身侧，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圣光兄弟会的加入？他们的迷梦水最近在上流社会越来越受欢迎了，这可是个赚钱的好买卖。”蒙纳德摇了摇头，道：“一支迷梦水三个金磅起价，确实是个好东西，但这并不是他们加入无法会和咱们争夺权力的砝码。”
    “我知道你想重新彻底掌控无法会，但这样一来，让他们加入岂不是更好吗？”风衣男子面无表情道，
    “让他们和杀手公会狗咬狗，最好能打起来，你才能在实力上彻底压下他们，找到合适的时间把他们全都赶走。”
    “放他们进来容易，想赶走就难了。”蒙纳德站起身，抖了抖睡袍上的褶皱，顺便抻了个懒腰。
    “迷梦水的利润实在太大了，我听说有不少会内的老伙计们都很是心动，非常赞成这帮巫师的加入？”
    “没错，要警告他们一下吗。”
    “不，不需要。毕竟谁都想着能在我这个新会长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尽可能多捞点，免得等我踢走他们之后没有养老钱。”蒙纳德微微一笑，很是大度的摆摆手。
    “我感觉这帮巫师不会放弃，咱们有布兰提斯最大情报和内陆走私渠道，还掌控着迷幻蘑菇七成产量，他们很眼馋这些。还有，关于巫师的情报之前你也看了，他们可不是放烟花、变魔术的。”风衣男子提醒道。
    类似圣光巫师会这样的地下巫师组织可不是无条件低调，在一些政府实力不足的城市，他们就出手杀过几个敌对势力的重要人物，也摧毁过不少势力。
    他们的手段完全迥异于骑士的血气，有些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迷幻蘑菇是迷梦水最重要的原料，他们自然不会放弃，现在他们在外面的黑帮手里获得的迷幻蘑菇越来越贵，自然想要降低成本，所以才会找上咱们。这些人的实力，我也派人详细打听过。他们所谓的大巫师，可以对付六级骑士，但面对七级就毫无办法，有你在，他们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蒙纳德轻声说着，手指点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现在我刚上位，会里除了你和几个对我父亲死心塌地的叔叔以外，很多人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们是不服气的。杀手公会那边也开始搞小动作，越过会里直接接触有需求的客户，最近几个月他们那边交上来的抽成少了百分之三十，就是欺负我父亲去世，他们比咱们多了一个七级刺客。就算你和几位叔叔，也都是看着我父亲的面子上，才肯真心辅佐，我说的对吧，基隆大哥？”名叫基隆的白色风衣男子沉默片刻，道：“以我的经验和看法，将圣光巫师会引进来对抗杀手公会是最好的选择。最近有三个在布兰提斯活动的巫师组织找上门来，你全都拒绝了他们的合作请求，迷梦水是他们几家的主要财源，万一他们联合起来……”
    “联合？”蒙纳德坏笑了两声，
    “他们要是联手跟咱们开战，我就把咱们知道的巫师组织产业和迷梦水的分销渠道告诉市政厅，还有那个据说专门管理巫师的王室顾问局第七处。到时候，他们想保全自己都难了吧？”论情报能力，无法会在布兰提斯经营几十年，线人遍布这座城市的大部分角落，很多事情，只要肯付出足够的代价，都能从他们这里知道。
    这些地下巫师组织觉得自己藏得很好，连官方都找不到他们？对无法会来说，当迷梦水刚出现在布兰提斯高档消费场所的时候，就已经被注意到了，并顺藤摸瓜获得了不少关于这几个巫师组织的情报。
    “至于杀手公会？如何解决他们我也已经有头绪了，只是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你就放心吧。”蒙纳德神神秘秘的看着他说道。
    “你心中有打算就好，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彻底激怒杀手公会，他们的整体实力太强了。”基隆再次提醒道。
    “知道啦，放心吧，保证没问题。”
    “那好，我先走了，记得把作息时间调回来，每天晚上你都在睡觉，遇到像刚才这样需要你出面的事情时，还不知道收拾体面了再出来。”基隆边走下台阶，边说道。
    “正常人谁不是晚上睡觉？”蒙纳德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以为是个普通人？说白了咱们就是布兰提斯最强的黑帮，你以为自己还能像那些公司员工一样，八点上班、五点下班？！”基隆无语的回道。
    “你还说我？你也知道你是黑帮啊？身为监察队的首领，手下一身黑，就你成天一身白，胸口还插朵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贵族的大少爷呢，哪有这么高调的黑帮？”接着，蒙纳德挥了挥衣袍，一本正经说道：“这里就是我家，我穿睡袍怎么啦？在家里穿睡袍不是很正常的吗？”基隆说不过他，恼怒的往大厅正门走去，结果正好碰见一名手下进来汇报，蒙纳德又把他叫住旁听。
    “会长大人，东面山脚在半个小时前发生一场战斗，死了三个人。”负责外围警戒的中层头目恭敬说道。
    “这种小事还需要回报？”蒙纳德不悦的看着他。黑市外围哪天不得出几条人命，都是黑吃黑的亡命徒，只要没惹到无法会，他们是不管的，事后还会贴心的给他们收尸。
    “当然另有原因，会长。”这名小头头赶紧解释道：“还有两个特殊的情况。”
    “快说，我还要回去睡觉。”蒙纳德不耐烦的大声道。
    “死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杀手公会的人，绰号黑影，四级刺客，剩下的两个分别是四级、三级骑士。”
    “哦？谁杀的？几个人？”蒙纳德来了点兴趣。两个四级、一个三级，别看无法会势力庞大，三四级骑士有近五十个，高层中各位长辈中五级、六级的骑士也不少，在布兰提斯算是很强的势力了。
    但这并不代表混黑的亡命徒都是这种水平。真要有正式骑士以上的等级，大多数人何必来当亡命徒、走上朝不保夕的黑路。
    一个四级骑士给人当富人权贵们保镖，每月能拿到二十金磅左右的薪水，身份体面又高人一等，除了天生狷狂的性格，不服管教、不肯屈居人下，所以才会犯下重案，成了捞偏门的亡命徒。
    四级骑士的实力，在黑道中已经算是挺厉害的人物了，下城区绝大多数黑帮里最强的打手也就是个五级骑士。
    蒙纳德有些好奇，这三个人是怎么惹上真正的强者的，会光顾黑市的五级骑士可不多。
    “两个人做的，黑影三人想杀人越货，这三人经常这么干，专门挑不熟悉咱们这的生面孔下手，基本都成功了。但这次他们遇上了硬茬子，一个四级骑士，另一个很奇怪，远处监视暗哨说，那个人手里能凭空产生可以爆炸的火球，身上也冒着光，还隔了老远用一道白光杀死了逃跑的四级骑士。开始以为是可以血气外放的六级甚至七级骑士，但后来暗哨发现这人放出来的血气有好几种颜色，蓝、红、紫、白都有，下手又干脆利落，黑影三人都是死在他手里的，我们摸不清什么情况，所以才来禀告会长大人。”蒙纳德和基隆对视一眼，两人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马上去查查这两个人来黑市的行踪。”
    “是。”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张写满字的纸被送来了。上面记载着勒斯和道尔顿上山的路线，从几号通道进入，见了谁、说了什么、干了什么，非常详细。
    因为黑市本身就属于无法会，为了防止有人闹事，还在一层矿洞中布了很多眼线，那些做生意的人也会本能的观察靠近的陌生人，所以监察队一问之下倒是将勒斯两人的言行轻松掌握了大概。
    蒙纳德仔细看了看这两人进入黑市后的行踪，然后将纸递给基隆。
    “这个弗兰克，这么招人喜欢吗？”基隆看完之后，皱眉说道。弗兰克的迷药、壮阳药和止痛药效果很好，无法会负责情报的人早就把他记录在案，作为黑道龙头，他们自然会对每个值得考察的人才予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