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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身份高贵,所以坐席自然离下首那些朝廷命妇勋贵之女要远一些,即使这样,也抵不住远处若有若无飘过来打量的目光,加上对面珠帘后男席传来的视线,绕是淡定如韩素娥,也开始感到不自在,便不露痕迹地往母亲身后避了避,挡住了几缕视线。
    男席中有几个昨日在采芝斋门口见过的少年,本端端正正跪坐着,这会儿也开始忍不住频频向对面那抹倩影望去。
    赵慧娴进来便看到的是这幅场景。
    身边的高髻宫娥簇拥着她,行至殿门前还替她理了理裙袍上不存在的褶皱,刚昂首踏入殿门,却见众人在听到黄门唱喏后不过扫了她两眼,礼貌示意,便吝啬般地不再多分出一丝视线。
    这种情况是她许久未见的,一时有些无措,她整理好表情后揣着复杂的心情,才婷婷走向女眷席,向自己的姑母问了安,坐在她下首的席上。
    虽坐下了,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赵慧娴转头,语气温和又亲切地向那个吸引了一众视线的人道:“表妹近日身体可好?”
    惯常的问候。
    视线扫过对方,方才没仔细打量,现下凑近了,入眼是连她也忍不住的惊艳,几日不见,她好像长了些肉,却骨肉匀称,不显臃肿。素净的面容未扫粉黛,肌腻琼脂,眉如远山,眸似秋水。
    见那一对盈盈眸子循声扫来,赵慧娴有些后悔为何要同她搭话,心里涌上一股涩意,而这种感觉自她出生起就很少有过。
    韩素娥哪知她在这短短一瞬便心底转了千百回,礼貌客气地回她:“近日甚好,多谢殿下挂念。”
    说罢抬眸看了一眼赵慧娴,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月白纱裙,裙裾绣着荷纹,随着她的动作像涟漪散开,一片起伏,竟似湖中莲花飘动。五官清秀,胜在冰洁玉肌,一如外人所起的称号和她的封号。
    明莲,明莲。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可这世上真的有无垢的仙子吗?
    “对了,”韩素娥想起什么,眸光微闪,“不知殿下可否有收到我的棋谱?”
    听她提起这个,赵慧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应声道:“收到了,还要多谢你。”
    听她这样说,韩素娥微微颔首,道声客气,然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经意地又开口:“当日同殿下分别后,第二天我便遣了侍女将棋谱送去,也不知对殿下可有帮助。”
    她这样一说,赵慧娴便以为她还不知道棋局解开之事,勉强笑着说:“倒是得到一些启发,只不过还未解出棋局。”
    但心中却生了疑窦,对那句“第二天便遣了侍女将棋谱送去”在意了起来,因为她收到棋谱是第四天,隔了整整一天。
    裴江滢因为身份同她们隔了一席,离得远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却一直担心棋谱一事被赵慧娴察觉,若有若无地将视线瞟过去,先前见两人说了两句没再说话,突然不知那个韩姑娘说了什么,赵慧娴抬起头,眸子朝自己这里扫了过来,说不出是喜是怒。
    她心中一突,便垂下眸子。
    前几日她提前解开棋局,将答案转交给赵湛后,到底是得罪了自己的这位公主表姐。
    可赵慧娴是公主,自己也是正儿八经的裴家嫡女,凭什么要一直看她的脸色行事,更何况那个所谓棋艺高超的韩素娥都看不出棋谱上的批注,她赵慧娴更不见得有本事能看懂。
    再说了,解开棋局,对她一个公主而言毫无裨益,对大殿下来说却是扬名的好机会,帮谁不是帮,她不过是做了对的事情。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解开棋局竟然是赵羡。
    她以为是传消息的宫人给错了人,事后她质问那宫人,对方肯定地说绝对没有递错,收到的纸条的,确实是大皇子。
    她迷茫了,既然收到了解法,赵湛为何不去邀赏,最后还是赵羡捡了便宜。
    难道说,赵湛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吗
    这边赵慧娴心里对裴江滢生出越发多的不满出来,眼角瞥见对方挺得笔直的背脊,像是无言的宣告,又像是嘲讽,顿时觉得刺眼极了,可恨极了。
    偏偏韩素娥似什么都不知一般,接着又问:“裴姑娘今日怎未同殿下坐在一处?”
    以往这种宴席,赵慧娴总是将裴江滢唤来同席。
    “到底是坏了规矩,今日不便。”赵慧娴神色冷淡。
    韩素娥一脸了然,心下暗嘲,生在皇家,哪有所谓的朋友,有一个多疑的父亲,赵慧娴同裴江滢怎可能如表面那般毫无芥蒂。
    也许再等到不久以后,从懵懂到成熟,该生分的生分,罅隙像破土的种子,裂痕越来越深,裂缝越来越大,牵扯着错综复杂的利益,还有莫测的人心,当初的情谊便会随着破土的猜忌消散得彻彻底底。
    她不由得又想起洳夫人曾说过的话,这世上向来不缺玩弄人心和权术的人,却几乎没有不曾因沉迷于玩弄人心而被人心玩弄的人。
    那么她自己,能成为那少数人之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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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场坐满了人,官家才现身,身后跟着圣人和裴贵妃。
    他踏入凝和殿后,众人皆跪拜行礼,一双龙目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免了众人的礼。
    坐下后惯例开口问候在场的肱骨老臣,抬眼扫过女眷席上的长公主席,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影,便笑道:“许久不见,素娥倒是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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