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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烧焦一般的“刺啦”声响起,步尘缘猛地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又或者是这种事情在以前已经发生了无数遍,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半晌后,步尘缘却是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昨晚的两个人,今夜也来了吗?”
她没有转头,眼睛仍是看着水面,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方岐生脸色稍有变化,他转过头,对聂秋做口型道:她和昨晚不一样。
聂秋轻轻皱起眉头,他见到那个神鼎门弟子竟然是步尘缘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劲,现在跟了一路过来,步尘缘的举动和语气,处处都让他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他朝方岐生摆了摆手,索性不避不掩,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步尘缘?”
聂秋错开那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步家弟子们,向步尘缘走去。
步尘缘这才转了过来,用那只黑得透不进半点光的眼睛瞧着聂秋,直到他快要走到自己的面前,都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图,“你认得她?”
她说的是“你认得她”,而不是“你认得我”。
聂秋止住了脚步,堪堪离了她有两步远。
步尘缘那张他见过无数次的脸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聂秋开始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步尘缘,或者是他现在根本就还留在步家的宅邸,继续深陷于回忆的泥沼之中。
见他没有回答,步尘缘便没有再看他,抬起手来,想要摇响手腕上的铜铃。
那一瞬间好像是将时间拉得更漫长了,夜晚的风和身后的活死人们都不复存在,铜铃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原本朝里的那一面逐渐地转了过来,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聂秋的眼前。
铜铃上面刻了一个红色的“渊”字。
“步家的铜铃分三种,家主所持的铜铃,用来镇宅的铜铃,和每人都有的,取了他们精血所锻造的铜铃。”
“诸鬼叛逃的时候,我因为服下药的缘故,在暗室里昏睡了整整一年,所以不知道渊哥到底回没回来过,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霎时间,步尘容的话出现在了聂秋的脑海中。
他用很轻的声音,慢慢地吐出了三个字:“步尘渊?”
步尘缘的手臂僵在了空中。
“我从封雪山脉上下来,见过了步尘容。”聂秋说道。
“尘容,”她的眼睛渐渐地有了一点光,很是陌生又熟悉地重复了一遍,“她原来还活着。”
“你没有回去过吗?”
步尘缘,或者说是步尘渊,他摇了摇头,说道:“诸鬼叛逃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步家一个多月了,等到我回到宅邸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了,我只见到了……姐姐,和其他的步家弟子,没有看见小妹。”
那时候步尘容已经在暗室里睡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步尘渊离开了步家,所以才不知道这新修的暗室,又或者是那暗室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晓……大抵是此种原因,竟然让这对兄妹就这样擦肩而过,然后在往后二十年的光阴都不曾相见。
聂秋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步尘容,或者说步尘缘乃至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你不在步家的时候,都去什么地方了?”
他是去了何处,才错过了寄魂于铃,错过了诸鬼叛逃,错过了躲在暗室里的步尘容,错过了步家家主最后想要对他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错过了步尘缘的最后一面?
步尘渊慢慢将缠在手腕上的铜铃取了下来。
“我去了神鼎门。”
“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东西,但是你应该听小妹说过,天道对天相师家族的惩罚。一开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厉鬼的封印都渐渐地削弱了,事情就瞒不住了。”步尘渊似是痛恨般的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每个字都仿佛是被他嚼碎了才能说得出口,“她瞒不住的,她怎么可能瞒得住。”
聂秋静静地听着步尘渊的话,他像是将这些话埋在心里许久了一般,此时才倾泻而出。
自步尘渊奋不顾身地去救小妹的那件事之后,许多原本不认得他的步家子弟都记住了他,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记得叫他一起出来,要么是玩,要么是驱鬼,总归是很开心的。家主看在眼里,一声不吭。步尘缘的母亲也不是顽固之人,她性子也直,从步尘渊来的那天开始就没和他见上过一面,许多事情却是默许了的,也没有做过暗中使绊子的事情。
步尘容换了眼睛之后,见着他就总是一副要哭的样子,那之后就再也没吃过师兄师姐们给自己捎的糖,把所有她宝贝的东西都放在了一个袋子里,通通拿给了步尘渊,叫他不要生自己的气——可是步尘渊却是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
步尘缘说自己学了些画技,要给他画一幅他所驱使的厉鬼画像。她说:“我是照着你的笔触画的那幅画,尘渊,你到时候不要笑话我。”她右眼眼眶里空无一物,步尘渊却不知为何硬生生能从那里面看出了温柔的笑意来。
步尘渊原以为所有事情都能变好,那些事情他都一点一滴地记得很清楚。
所以他忘不了,更没办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步尘渊不在步家的时候,去了神鼎门。
步家是最痛恨那种邪门歪道的,尤其是和他们的道德相悖的神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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