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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藏在里面的人却始终不肯回应,就像不认得她一般。
只有一个老人,在她狂乱的敲门声过后,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您请回吧”。
张蕊好像头一次听见风雪以外的声音似的,强打起了精神,说道:“外族还未攻破城门,镇饿王此时正与士卒死守阵营,我身边只有一个伤患……外面是安全的。”
“难保有个万一嘛。”老人操着一口浓浓的口音,说道,“你们是上阵杀敌的将士,个个都有本事,不像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连保命机会都没有的噻。”
然后他听见“嘭”地一声响,如同惊雷炸响,吓得屋里的人一哆嗦。
张蕊心中的愤怒在霎时间倾泻而出,她的手狠狠地砸在门上,木门上有颗翘起的钉子,嵌进她的血肉中,她却浑然不觉一般,一下,两下,继续砸了上去,血液溅了出来,握掌处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她冷眼看着,反而放声大笑,笑声中蕴藏的恨意让听者感到心悸。
“你以为镇峨军是为了谁而守的城?”张蕊将话一字一顿嚼碎了说出来,“你以为镇峨军是为谁流的血?是为了你们这些人啊,为了你们这些自私又愚昧的‘普通百姓’,为了你们这些不知悔改的混账,为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知道多少人因此丧命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知道龟缩在自己的壳里等待天亮啊!”
门的另一端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这冰天雪地中,又只剩下了让她痛恨的风声。
这座城已经死了,张蕊想,尽管外族还未攻破城门,但这座城已经沦陷了。
她绝望地转过身去,托了托裴军师的膝弯,甚至不敢告诉他这些事实。
“嗯,裴军师,你之前和我提到的,你远嫁他乡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若你一心牵挂她,不如等这次的战乱过去之后,找个空闲的机会,去看看她?”
兴许是因为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张蕊的情绪逐渐低落下去,几乎濒临崩溃。
“对不起。”她在茫茫大雪中走着,声音嘶哑得像个破旧的老屋,在风中吱嘎吱嘎地响,她竭力将声音放得柔和,却难免带上了点呜咽,“对不起,裴军师,我可能没办法找到为你医治的医师了,他们都不肯开门,我没办法救你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裴军师?裴军师……你醒着吗?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张蕊忽然记起,裴军师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口了。
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他有点累了,劳烦她这一路的照看,他暂且休息一会儿。
她再也无法遏制住内心的情绪,痛哭出声。
然后,脚下一滑,跌进了茫茫的雪原中。
第174章 归雁
自那夜之后,?张蕊就开始痛恨起了这永远不知疲倦的风雪。
至于她是如何被守城军找到,如何带回镇峨府的,她已经不知道了。
她很清楚,?张双璧在之所以急着给她找夫婿,不是因为抱着甩掉麻烦的念头,而是因为她在那次战乱中险些丧命,?所以张双璧终究下了决定,要像推开张妁那样将她也推开。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张蕊想,?她所有的悲喜已经被暴风雪所掩埋。
那场风波终究还是过去了,?天终究是亮了,?镇峨军终究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了。
可是,之后呢,她无时无刻不身处悲痛的恨意中,镇峨的百姓终究是对她有愧疚的,?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些违心的赞美话,?都只会让她心中的厌恶更加深刻。
城门上那面象征王朝的旗帜在风中飞舞,瘦弱的木杆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折断,?倾覆殆尽,毁得彻彻底底,?可它终究没有在那次战役中倒下,顽强地站到了最后。
被折断的是张蕊心里的旗帜,?轰然倒塌,发出巨响,只有她听得见。
她的灵魂在一点点被侵蚀,?理智在一点点溃散。
直至终音响起之前,直至千里长堤毁于蚁穴之前,一切都是寂静的、无声的。
张蕊感觉到坚硬冰冷的石头抵在她的背上,是石砌成的矮墙,上面遍布了青苔,光滑,潮湿,散发着一股浅淡的草木腥气,刺眼的阳光褪去,她抬起眼睛,看见温展行略带歉意的眼神——玉簪掉下去就掉下去了,碎了就碎了,说实话,她完全没觉得可惜。
清阳剑的剑鞘仍然死死地抵住她的喉咙,疼痛感却并未让她产生认输的想法。
不过张蕊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到底为什么要来城门找温展行,为什么要和他一决高下。
是因为上次交手时温展行的手下留情将她激怒了吗?
是因为温展行扔书扔信的举动引来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吗?
这些理由,真的是促使她拿起溯水枪,一反常态地决定多管闲事的原因吗?
几乎要让人疯狂的暴风雪又在她的脑海中呼啸,她开始觉得头疼欲裂。
张蕊闭了闭眼睛,重新看向面前的剑客,“簪子那种东西,就算碎了也无所谓吧。”
温展行本意并非将张蕊彻底击溃,他之所以要束缚住她的行动,谨慎地将剑柄按紧,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这个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冷静下来,仔细听听他的劝解。
“我会赔姑娘一个的。”他有些赧然,手上的动作却不客气,“那枚玉簪需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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