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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步尘容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损耗生命,也想要得到的预言。
田挽烟却唯恐避之不及,每夜宛如梦魇般的低语让她的情绪摇摇欲坠,几近崩塌。
多年过去,步尘容虽然在卜卦一事上颇有领悟,聂秋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却在真正见到田家人,见到这个横贯了整个卜卦之术的世家,见到他们历代传承的星侍之后,他突然就明白了,纵使如何努力,步尘容在这方面的造诣却仍不及田挽烟的三分。
步尘容卜卦,只见得到卦象,以此来推测未来的走向,说出的忠告都是含糊不清的。
而田挽烟却可以直接看到所有的,该看的,不该看的东西,亲眼所见,皆为事实。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窥探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没有人能够受得了每一个夜晚都无法安稳入眠,没有人能够受得了那些怪诞的呓语,长期以往,必将遭受反噬。
她说,神像是真实,将虚妄都剥离。
她说,邀仙台下就有一座神像。
她还说,她在混沌的梦境中看到的是聂秋。
这些稀里糊涂的,奇怪的话,若是向别人说,可能会将他们的大牙都笑掉,毕竟,只有心智不全的小孩才会相信梦到的东西,但是聂秋却相信田挽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因为,他有意去打听了,那坐落在邀仙台的祭坛,已经被彻底摧毁。
如果那邀仙台底下真有什么神像,肯定会被在那一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戚潜渊一开始就说,要让聂秋亲手打碎祭坛,要他亲手打碎世人心中的枷锁,当然,聂秋没有这样做,所以戚潜渊就自己动手了,还将这件事情安在他头上,让他做罪魁祸首。
为什么聂秋会将这件看似关联不大的事,作为田挽烟那番话最有利的证明呢?
早在镇峨的时候,和张妁见的第一面起,她就摇着团扇说,至于这第二件喜事,是戚潜渊撤回了对聂秋的通缉令,他以后不必再像这样遮遮掩掩了——聂秋没想到那个谨慎的戚潜渊竟会在这种时候选择松口,和方岐生对视一眼,开口询问张妁是否知晓内情。
身为镇峨王的长女,又与贾家结亲,在皇城之中,张妁可谓是顺风顺水,通晓一切。
她说了一件事。
聂秋不是第一次听到“神像”这个词了。
早在张妁的口中,他就已经听到过一次了。
身为太子殿下的近侍,孟求泽在戚潜渊登上皇位之后,离奇失踪了,有心人顺着线索一路查下去,却发现,这位孟大人不是死了,也不是被派出去办事,而是被戚潜渊囚禁在那偌大的东宫之中,终日不能踏出这个犹如囚笼一般的地方。
那个有心人买通了东宫的侍女,威逼利诱,终于让她将偷听谈话一事答应下来。
其实那就是一段毫无逻辑的,前言不搭后语的,看似没有意义的话。
在两人的争执,甚至是相互动手之后,孟求泽忽然改变了态度。
他说:“陛下,臣以为,比起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陛下更想知道有关神像的事情。”
戚潜渊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终于艰难地开了口,问:“你知道多少?”
孟求泽答道:“所有。”
这就是全部的,没头没尾的对话了。
张妁将这段话告诉聂秋,只是因为看到了他腕上的铜铃,认为他必定与那个覆灭已久的天相师世家有所渊源,所以才全盘托出,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解释。
不过,很遗憾,那时候的聂秋听得也是云里雾里,再退一万步,他就算是知道也不敢开口,毕竟天道正冷眼旁观,所以方岐生便替他搪塞了过去,只说有结论了再坦诚相告。
张妁现在应该正有条不紊地为她那个贸然跟来皇城的妹妹收拾烂摊子。
以她细腻的心思,想必也不可能将此事轻易忘记,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寄信来了。
聂秋记得此事,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机,从田挽烟的口中再次听到“神像”这个词。
至于田挽烟说的,她在梦中看见了自己,聂秋都已经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毫无预兆,就将那些预言般的梦境告诉一个关系并不熟络的人呢?
而现在,将张妁所说的那件事,和田挽烟的这番话相结合,虽然说不上是严丝合缝,却能够在无意间佐证对方的话,是真实无疑的,神像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不止一座。
至少,聂秋相信,以戚潜渊的性子,这种像是江湖道士招摇撞骗时才能说出的话,他竟然会选择相信,而不是在隐忍的怒气中做出有力的反击,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亲眼见到了,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东西,所以只能选择相信。
神像意味着什么?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是连结凡人与天界的桥梁?聂秋并不清楚。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命运的洪流席卷而来,裹挟这世间万千山河,朝他奔赴。
风声呼啸,将一抹黑色递到他眼前,聂秋抬手接住,将凝结了血液的羽毛握在掌心中,也许是云端有水雾笼罩,那片羽毛变得湿漉漉的,尾端处却很滑,让人想起野花的根茎。
空中的白头黑羽鹰尖啸一声,破空而来,带着点喜悦,盘旋几圈,向下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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