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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阆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柄安静的穷炱枪,喊道:“穷奇?”
他心里是弯弯绕绕想了许多,准备让穷奇带破军回去,却没考虑到它是被破军封印在此枪中,如果没有得到破军的许可,是不能私自出现的。这厢,徐阆在外面干着急,他喊了半天,这枪半点反应都没有,那厢,穷奇是想出去,却出不去,只能在里面干着急。
徐阆自顾自说了半天的话,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便不管那柄枪了,转身又去喊破军,看看他还有没有意识,无意之中忽视了在穷炱枪中急得上蹿下跳、怒气冲冲的穷奇。
雨声大,人声小,他说得口干舌燥,又没办法把破军扔到这里,更没办法叫梁昆吾来一趟——毕竟徐阆可是单方面答应过破军要替他隐瞒的,半晌后,他只能再次尝试上手。
当他的手离破军还有一寸距离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巧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徐阆怔了怔,顺着鸦青色的广袖望上去,面具遮住右半张脸的星君正垂眸凝视着他,那只青玉般的眸子里显出几分兴致盎然的神色,雨水刻意绕过了这位贪狼星君,虽然身处雨中,他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水迹,端的是十分干净整洁,和他们的狼狈全然不同。
他们也就只有一次说过话,徐阆想,那次是在万器阵中,而贪狼星君被钉在阵上。
虽然交流并不多,但他也知道这位星君面白心黑,一肚子的坏水,一眯眼就在算计。
徐阆干巴巴地喊了一声“贪狼星君”,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是做好了被提问的准备,结果贪狼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他一眼,松开手,俯身便将破军扶了起来。
“星君,”他看着贪狼的动作,忍不住问道,“破军星君没事吧?”
贪狼闻言,偏过头,斜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说道:“破军星宿裂了条口子,整个星宿向南歪斜,不止是我,所有星君都感觉到了异变,阆风仙君,你觉得将军有没有事?”
徐阆哑言,又听得贪狼说道:“我就不问你了,等将军醒后,我自会问他。若是武曲还在就好了,这说教的事情就轮不到我头上,无论是你,还是将军,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徐阆想,你们将军决定要做的事情,难道是旁人能够阻拦的吗?不过他也自知理亏,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很尴尬地点了点头,又问:“你现在就要带他回天界吗?”
贪狼的手一伸,那柄徐阆无论如何都拿不起来的穷炱枪就飞到了他手中,他说道:“对,我要带他回蓬莱修养一段时间,如果你刚好也要回去,我可以顺便把你带回昆仑。”
徐阆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说道:“要是我们就这么走了,戚潜渊就得淋着雨了。”
同为星君,又与破军关系亲近,徐阆都能知道的东西,贪狼星君自然也知道。
星君耳尖上的琉璃珠子轻轻地晃动,他唇齿间发出一声气音,兴许是笑。
“阆风仙君,你转过身去看一眼。”他说道,“戚潜渊,他从来都不缺给他打伞的人。”
徐阆顺着贪狼星君的视线看过去,流光王已经赶到了,那一柄柄伞,犹如圆月,在半空中刺啦一声展开,医师,侍卫,仆从,都争相凑过去给他打伞,构成一座绵延的亭,将戚潜渊和流光王,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姑娘严严实实地遮在伞下,不让寒雨有机可乘。
是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溜走了,还是破军暗中动了手脚,才叫他们来得这样的快?
徐阆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见戚潜渊被带走之后,他便转过头,看向贪狼,说道:“有劳星君送我回昆仑了。待破军星君醒后,麻烦星君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来看望他。”
贪狼应下了。
纵使昆仑与蓬莱相隔甚远,不过,大多数神仙从人间进入仙界都需要途径昆仑,所以贪狼星君口中的“顺便”,倒也真是个举手之劳的事情。
徐阆和贪狼星君道别后就去了昆仑宫,他浑身湿淋淋的,衣角能拧出一滩水迹,淌了一路的水,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鱼,梁昆吾正在试剑,见到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你不是带了伞吗?”他问。
暖风拂过,湿气褪去,衣服和头发也干了,暖洋洋的,徐阆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一改愁容满面,将背上的竹筐搁下,说道:“雨下得大了,带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梁昆吾又问:“与戚潜渊有关?”
徐阆答道:“确实与他有关。”
他没说破军和戚潜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梁昆吾也没问。
其实,贪狼星君想要踏足人间,必定绕不开昆仑,而梁昆吾看见贪狼匆匆离开天界,肯定会起疑心,这位昆仑仙君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徐阆猜测,他多半也发现了破军星宿出现的异变,不过,即使是天大的事情,如果他不感兴趣,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
梁昆吾说:“我见贪狼星君走得很急。”
徐阆含糊道:“破军星君直接在我面前昏倒了……待他醒后,我再去看望他。”
梁昆吾颔首,翻过手腕,通体银白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光,他将剑缓慢地归入鞘中,也将锋芒一并藏了起来。一般而言,梁昆吾会将锻造好的兵器挂在墙上,而这次却不同,他沉下视线,滚烫的目光坠下,那柄剑化作一道金色的縠纹,落在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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