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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一部分在这里,被改造,成为地狱中被奴役的躯体,彻底迷失在黑暗最深处,也再也找不到回归的路。
他跟着这一点物件,发出威胁的低吼,那听上去像是让人很不舒服的血肉摩擦声,想要拿回来。
虽然他不知具体要的是什么,他只渴望血肉的味道,撕碎一切活人,即使他曾是个守护者,但现在惨死、尖叫和吞食内脏让他有含糊的安宁,盲目地觉得这能找回一丝他旧日生活已变形的幻梦。
韦安想,古文明是否相信有灵魂呢?
他们没有提及,但韦安觉得他们相信,不然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仪式呢?
不,不只是“他们”,不是那些遥远强大的逝者,而是人类本身始终都渴望相信。
尤其在这样恐怖的战争中,为什么人类要如此惨死,经受折磨,有那么多很好的人,他们即使科技发展到如此的地步,仍旧救不了。
韦安仍赤着脚,一路留下血迹,但血越来越少,本来撕裂大片血管的伤口不再流出血来。
他沉默地走了五分钟,停下脚步,回身朝那再一次扑过来的人开了一枪。
能量之前就打空了,但这一次枪管里出来的是火焰,这火向内燃烧,能把被牢牢绑缚在这个世界人体的锁链彻底烧毁,结束所有痛苦。
火焰燃烧起来,他的毁灭几乎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惨叫,在这个深度的空间人体可以承受惊人的变异和痛苦而不死去,被编织进空间中。
他的肉体被改造成了虫子一般在空气中肉眼不可见的能量生物,蠕动着,长长地拉拽着往下,又像一根邪恶的脐带,不是给予,而是汲取的。
但韦安能看到,地狱的被侵蚀者都有这样的“脐带”,朝向这座如恐怖母体城市的空间深处,形态让人想到序状植物。
子弹击中,火焰向上升起,焚烧其肉体变成的形态,丝丝缕缕,连接不去,朝向漆黑的天空。
这里没有生物落入地狱仍能解脱,但韦安的火焰可以。
那顽固的被改造肉体终于被扯断,火星升腾,其中隐隐出现水母的形态。
这是韦安在珊瑚礁看到的,当年这片战场中的仪式。他没什么这方面的想象力,所以照着做了。
火光映着韦安的面孔,一张普通人类的面容,那抹金红如恒星遥远火光的映射般落在他身上,但又一身血淋淋的脏污,光又归于沉寂。
并没有海与自由,那是个比喻,一个幻想,但令人安慰。
这是那人另一场遥远而古老的葬礼。
韦安在地图中找到一个标记点,写着“能源公司”。
穆煜城主要执掌的就是家族内商业集团,他之前是深度能源公司的负责人,这是掌管宝石城的深度矿产公司来自同一家总公司。
文字都消失了,但终究能找出点什么,就规则来说,线索是必然存在的。
韦安朝那方向走过去。
他身形仍旧孤单而狼狈,没有鞋子和外套,也没车,只能靠双脚前行。
他目前能看到的只有不完整的地图,就像游戏中只能看到自己活动的周边区域一样,深域系统探测力有限。
不过它很专业,标示出了大致的危险区域,供韦安避开麻烦。
这一路上,很多“人”蜷缩在自己的房子里,好像那在事情发生时可以保护自己。韦安听到有人在哀号,偶尔有些苍白或赤红的巨大人形,痛苦地在其中蠕动。
两个孩子的幽影站在街边破败小公园的滑梯边,大约曾经非常喜欢这个游戏,觉得可以由此找回旧日的身份。
韦安一路非常小心,他紧紧抓着小小的古董空间稳定设备,它会保他一时平安。
系统会把更多的力量给他,但速度缓慢,这里太深了。
他觉得手掌黏腻,血迹让枪柄打滑,不过血终于渐渐干了。他开枪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也不过七次,但越发频繁。
当火焰升腾而起,在这死寂的城市仍像幻想中的火光,照亮一点街道,又归于黑暗。
他看着能源公司上醒目的红色标志,是目前地图中最凶险的区域。
接着他看到了那是什么。
韦安在公司半公里外,停下脚步。
路上伏着大片黑色扭曲的图案,呈弧线,那形态让人想到生物诡异交缠在一起的肢体,很难形容有多少……“人”。
他们身上长成长长的“脐带”,朝向一个核心,呈现花序般的图腾形态。
韦安看得头皮发麻,相对于外面的幽魂,这里像是一处恶性变异,散发出焦臭味,还有药水和腐败的味道,如同一片肮脏的沼泽。
他感到黑暗的“花瓣”挤挤挨挨,哀号,骚动,死寂,嘶咬,狂乱不成人形的抽搐,抖动,地狱级别畜奴的变异和折磨。
那全由活人组成,肢体交错和痛苦颤动着形成的花,链子锁着每一个人,形成脉络,仿佛如整体。
到了现在,韦安脚上终于有了鞋子。
他看了这场面一会儿,思考了三秒钟,他朝边缘的人影开了一枪。
一道火焰升起,那漆黑的形态从地面上爬起来。身后拖着漆黑有肉类质感的链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拉扯的咯吱声,朝他冲来。
那是一具黑色畸形的尸体状态,骨头向后折,眼睛是白色的,向上翻,不断闪动,嘴大张着,只渴望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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