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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出九节鞭,往身侧挥去,原本残破不堪的一排屋舍轰然倒塌,灰尘溅起。
“世人口舌,人云亦云,我不在乎了很多年,竟然发现自己会有一天那么在乎,君……他……我不期待他可以跟我说一句‘我是相信你的。’我甚至会希望他和那些人一样,说我是疯子、骗子、贱人,说我谎话连篇,说整个苍梧山容不下我……都好,可是,他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知道。”
“原来……十几年前开始,他就已经不能算活着了……”
婚宴上,楚辛夷大闹了一场后,带着重伤的残躯离开了苍梧山,十几年时间再也没回过苍梧,起先君栖迟会背着所有人偷偷找她。
那一日,派遣出去的人寄回了一封信,可惜先落在了姜钰蔓的手中,姜钰蔓毫不避讳地告诉君栖迟,“夫君算她的半师,我也就算她的半个师娘了,辛夷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难免任性。”
瞧着姜钰蔓言语间温婉淑和,君栖迟真会觉得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个将自己错付于他的普通人罢了,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不厌恶她?”
姜钰蔓掩面笑道:“我为何要厌恶她?我当她是孩子,夫君若是放心,我便同母城吩咐一句,找人也快些。”
“只不过……就算是个孩子,也会有长大的一天,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出去的,我会给辛夷备好妆奁凤褥、十里红妆,给她找个身世显赫的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出嫁。”
姜钰蔓只顾着自己说,并未注意到君栖迟在她说出“出嫁”二字的时候就已经面色铁青,浑身僵硬。
他亲手捡回来的狼崽子,那个一开始不好养活,总是生病,还总会捂着肿胀的脸颊含糊不清地对他说“牙疼”的女孩,那个好不容易养大了却不肯喊他一声“师尊”的小丫头,终有一天是要嫁出去的吗?
他脑中浮现出婚宴当天,紫衣少女不管不顾地一次又一次攀上台阶,只为了让他收她为徒,他当时诧异极了,为何一直不肯拜他为师却在此刻非要做他徒弟不可呢?
直到楚辛夷说出那句“一直在一起……”
君栖迟终于恍然大悟,她当初不想当他的徒弟是因为他说了一句“等你长大了再给你许一门亲事,结一位道侣,等以后师尊老了,你再给师尊养老送终。”
小姑娘以为“师尊”二字意味着生别离、死难再见。
再后来的婚宴上,楚辛夷大喊着:“我要拜你为师,我要当你的徒弟,我要和你在一起……不分开。”
不分开……
原来,这丫头一直想要的只是“不分开”这三个字罢了。
他本想等到婚宴结束,明面上该做的戏都做足了,等到一切结束了,他就好好跟辛夷解释这一切,他会收她为徒。
但也只能是徒弟了……
回忆被打断了,姜钰蔓摇晃着他,“夫君,你发什么呆啊,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我打听过了,绫罗城的二公子虽说无望继承城主之位,但好在乐得清闲,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辛夷嫁过去,虽说远了些,却也无伤大雅……”
“你觉得这算‘无伤大雅’?”君栖迟阴沉着脸,他起初还以为姜钰蔓真的不会为难辛夷,但那绫罗城算是九州百城里距离苍梧山最远的一座城池了,一旦远嫁,或许终身难以相见。
更何况,一提到楚辛夷要嫁给别人,他就觉得心脏疼,疼地像是被数以千计的纤细银针密密实实地扎进了心脏中,锥心的疼却看不出什么伤口。
这次交谈不欢而散,姜钰蔓自然不会是个普通女子,她好歹曾经也是城主继承人,却为了一个待她相敬如宾、有名无实的“夫君”放弃了自己一身的荣耀,只得了个苍梧山山主夫人——姜夫人的敬称罢了。
值得?还是不值得?
她没了回头路了,从她选择君栖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亲手将城主之位拱手让给那些她曾经根本看不上眼的庶女姊妹,从小富养出来的高傲自尊让她不甘心妥协,即使不快乐,即使夜里的罗帐再冰凉,她一声不吭。
比起夫君对她的“尊敬”,她更害怕曾经匍匐在她脚下的那些人来可怜她、来同情她、来笑话她……
原来君栖迟的冷漠从来不是本性如此,她看到过他的温柔的!在偏殿的小院子里,那个盛放着辛夷草无人居住的院落中,他常常一个人在那里发愣、失神。
提起将楚辛夷嫁出去不过是最后一次试探罢了,那些来自旁人的揣测和笑话原来都是真的。
楚辛夷离开苍梧山后,一个人流浪了很久,她从小就在森林中长大,而后又被君栖迟带回苍梧山,她被保护的很好,以至于这份不谙世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是帮助而是阻碍。
一只常年被主人照顾的很好的动物幼崽离开温室之后,重新面对豺狼虎豹时会受多少伤?受伤了之后也没人再给她悉心包扎伤口,她只能找个安静的相对安全的角落里独自舔舐创伤。
幸而,她并没有死掉,近十年的历练再加上她本就天赋异禀,修为上升的很快,或许已有与君栖迟比肩的能力。
可在那之前,她遭受过一次几乎致命的打击。
十几个通了灵脉的修士没有任何理由和征兆地对她下了死手,她几乎重伤濒死,待听闻这些人是受君栖迟的派遣来取她性命的时候,她的心几乎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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