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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这个世界上再无人信神,神性就会消失,他才能自由……”
“只是……”
君撷欲言又止,看着苏夜瞧了半天,没说话。
血池里承受着巨烈疼痛的青年面不改色,只是微仰头,澄澈的眸里倒映进圆透的月光,他抑着痛苦,微蹙眉心,重重地吁了口气。
“我还有多久?”他问。
君撷:“保持心境平和,至少还有三月有余,血池泡地太频……恐怕一个月都不到,你还是少同他相见吧。”
“……一个月吗?一个月啊……原来还能有一个月啊……很久很久了……”
谈及生死,苏夜没什么太大反应,但想着剩下那一个月,他能与白若一厮守,便甘之如饴,心中甜蜜。
圆月凌空,将覆满霜雪的昆仑照地亮堂,又似笼了一层白雾,遥不可及。
天上的昆仑映着人间的昆仑。
血池周围都是没有生命迹象的傀儡魔使,君撷目光梭巡,察觉到某处踅摸而来的视线,又低头瞧了一眼被血池折磨地神识有些涣散的苏夜。
到了最后的时刻,融散的血肉正在一点点贴着他的骨骼,重新生长。
君撷往外走去。
刚踏出后院,一支笔锋尖锐的羽笔便搁在他的喉咙上。
他轻笑着抬手用折扇拨开那凶器,喉咙上还是被笔尖戳破了口子,丝丝缕缕的鲜血像是蜿蜒流下的小蛇,诡异至极。
君撷根本算不上是个活人,却也不是死人,执念铸就了这具肉身,他不可能被凡间利刃所伤,当然,这次来轻易伤他的并非凡器,人也非是凡人。
“仙尊别来无恙。”
白若一就站在他面前,衣衫端正地穿在身上,却轧不平那褶皱,也祛不掉衣冠上暧昧的甜腻的气息,更不能遮挡住被撕裂的豁口。
他面灰如死人一般,那双一贯自矜清冷,对什么都看淡的凤眸里流露出锐利的狠辣,那么凶悍,那么愤怒。
但君撷知道,凶悍的伪装后,定是惶恐的,痛苦难抑的……
因为,他看见了。
看见苏夜泡在血池中痛不欲生,却一声不吭地强行压制,也看见他们二人的谋划。
白若一不说话,君撷便开口先问:“仙尊这次是为了仙门百城,天下苍生而来,还是为了苏夜,你徒弟而来。”
两者皆有……
可这两者之间存在矛盾,他不能,他没有办法同时兼顾,这人世间在逼着他,作出两难的抉择。
君撷:“他要是不与我合作,被白纻捆绑一辈子,也能平庸地活下去,或者他任由五阴炽盛剥夺他的神智,变得同两百年前一样,成个蠢笨的傻子,也不是不行,但是……偏偏,他选择最极端的法子……”
“就算是最极端的法子,只要不靠近你,他多少还能撑三个月,可他却说‘还有一个月啊,一个月很久很久了’。”
君撷最擅在人心中种上花草,加以培育,他很会拿捏他们的弱点。
清冷的,孤高的,不沾凡尘,恍若神祇的白若一,辰巳仙尊浑身都在颤,那双凤眸里是防御的锐利,凶悍,却并存着猩红,染了眼眶,浸透了眼白。
“他爱你啊,为了你甚至能放弃一切,放弃生命。”
明明,君撷的修为比不上白若一,可他却敢一步步逼近,将白若一击溃,逼他走投无路。
他说:“他那么爱你,你还要杀他吗?他活不了多久了,你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他吗?”
白若一是昆仑魔君最大的隐患,前世今生,两百多年,只有这个人能杀了魔君,也只有这个人不忍心杀魔君……
极度矛盾。
·
直到深夜,月悬高空。
最后一次蜕变重组的肉身完全长好后,苏夜洗去一身的血腥,头发都没擦干,急匆匆回了寝殿。
他的时间不多,每一日,每一盏茶,每一柱香的时间都弥足珍贵。
高耸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透过窗棂上雕花的镂空缝隙,月光倾泻在床榻上,枕席凌乱,昨夜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已经散去,此刻显得有些冷硬冰凉。
乍一看见床榻上背对着他侧躺的白色身影,苏夜才有一种昨夜非梦的感悟,一颗激动惶恐,踟蹰紧张的心安稳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想要疾步靠近,又怕唐突。
殿门到床榻不过十几步距离,却被他走了很久。
轻手轻脚地翻身卧去,让自己的胸膛,心脏牢牢贴在白若一后背上,劲俊有力的臂膀环过白若一的腰,将他锁在怀里。
“……苏夜。”
苏夜实在疲惫,几乎睡着,却朦胧间听到白若一唤他。
他悠悠掀开眼睑,便瞧见白若一转过身正看着他,那双一贯冷戾的凤眸竟布满了难以言说的惶然,借着月光也看不太清,那星星点点,水雾涟涟是否是泪光。
半梦半醒间,苏夜“唔”了一声,哼着收紧胳膊,将脸埋在白若一脖颈间,贪婪地汲取那冷茶伴颀竹的馨香。
但下一刻,白若一说出的话,让苏夜彻底清醒,彻底绝望,又极致感动。
他说:“什么都别去做了,余生我陪着你,你生,我活,你死,我亡,不管是天上,还是人间,又或者无间炼狱,我都陪着你。”
第192章 【昆仑】总为无情恼
原本该是冷情的,锐利的凤眸,此刻却凝情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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