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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斩昆的时候,苏夜的身躯近乎破碎,白若一不知道苏夜是怎么撑住身体不碎的,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他强行撑着,还微笑着反过来安慰他。
他将灵力探入苏夜体内时,整个人如遭殛,可怖的寒从相触的掌心一直蔓延到脊骨,到心头。
“你救不了他了,他快死了,白若一,你别管他了,快走吧!”神性一直在他神识中,或是婉言求劝,或是崩溃地哭喊。
他被吵地头疼,只觉世界失声,白若一没有说什么,只是抿唇。
“不是还有你吗?”他说。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神性的疑惑并没持续很久,祂很快就明白白若一什么意思。
“你——!!!你竟然!你敢……”
“我别无选择。”
他竟生生再一次将神性从他的魂灵,从他的神识中剥离抽开,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上回他只是怕神性操控他伤害苏夜,只是将剥离的神性封印在他眼中,这一回一不一样,他要彻底将神性从体内剥离,将祂植根到苏夜体内……
“灵脉枯萎都能被你救回来,他这个样子也可以吧……”
“你疯了!!你……你住手!”
剖魂,切神识,是一件过于可怖的事,整个九州,纵横古今没人这么做过。
“白若一,你别这样……”神性终也知道害怕,“你会死的,就算你成功了,我……我很快会被发现,到时候祂要杀我,你那好徒儿一样会死!”
“那你就给他陪葬!”
“啊——!!”
羽笔神念成刀刃,生生在体内切割着神魂和神识,白若一下手太迅猛了,毫不留情,毫不手软,不止神性被切割地遍体鳞伤,白若一的魂魄都快碎了,快碎的不成样子了!
这个男人为了救自己的小徒弟,自己的爱人,对自己下手毫不犹豫,他的魂灵像是一捧圣洁的莲,神性藏在莲蕊,这个男人就一瓣一瓣剥去花瓣,剥地花瓣只存在一二了,才看见莲蕊中间的东西。
他欣慰地一刀切下,割下莲心。
这样才能保证神性的完整,这样,苏夜就能被救回来了吧?
神性植入苏夜体内那一刻,原本分崩离析的,存入苏夜体内破碎的建木树迅速被拼凑完整,嫩蕊崭露,枯木逢春,一节节断裂的灵脉被缓缓修复。
建木树似感受到苏夜体内的生机,加快了崩塌的速度,也加快了回归苏夜体内的速度。
建木坍塌,足下再无支撑,他们向九州坠去,如惊鸿翩影,黑白纠缠,红朱点墨。
极速急坠的风在耳边呼嚎,白若一只能紧紧拥着怀中昏睡的男人,勉力调动仅剩的,为数不多的灵力来减缓下坠的速度。
但天地一片漆黑,他们不知自己会坠去哪里。
很快,昆仑天池迸出轰然水花,他们坠进池水中,因毫无预兆,苏夜连连呛了好几口水,他们坠的速度太迅猛,深扎水底,又被水压强行冲散。
漆黑的身影在漆黑的池水中漂浮着,没有光,连一段浮木都没有。
他勉强能睁开双眼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心道:难道这就是地狱了?
忽然回想起,他曾跟白若一讲过的故事,一个罪恶深重的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蹚过刀山火海,游过油锅冥潭,最后一层地狱会是人间。
如今,他竟对人间怀了期待,他想回到人间,就算中间要历尽十七层可怖地狱也没关系,他不怕,他只怕见不到他。
他身处寒潭之中,周围都是冥府黑水。
应该是死了吧?
死了的人才察觉不到疼痛,浑身都是麻的,是木的……
有光。
荧荧点点,从漆黑的水域踅摸而来,苏夜起先还困惑,他的意识是混乱的,就连记忆中的视角都变得奇怪。
趋光的动物大多会死的很惨,比如扑火的飞蛾。
苏夜原以为飞蛾是蠢笨的,它不知那团温暖的火焰会烧的它体无完肤,会让它死无葬身之地,但如今,苏夜不这么觉得,那火焰太温暖了啊,一瞬热烈便足以付诸余生,他觉得自己此刻同那飞蛾并无差别。
萤萤亮点变地轮廓清晰,苏夜蓦地瞪大双眼,他看见的那光亮是一枚双燕翻飞的玉扣。
那是白若一的,苏夜曾经顺手买了送给他,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他却一直都随身带着,从不绾发的他,因为这枚苏夜不经意间送出的玉扣而改变习惯,时时都扣在发髻上。
只是……只是苏夜忘了,或者从来没关注,没在意过这件小事。
挣扎着撇开浮力的阻挠,苏夜迅速地向那团光亮游去,双燕玉扣只能点亮周围一点点范围,但苏夜目力极好,一点点光亮就足以让他看到周围。
白衣飘飏,青丝翻飞,沉溺在水中昏迷的人不断下沉,缓慢却决绝,要沉入水底,要埋进淤泥,要销没那一身傲骨。
慌了,乱了,在那张苍白如纸的刻骨容颜映入苏夜眼眶的时候,苏夜从未这般惊慌失措过。
师尊……
白若一……
不要离开我……
他拼了命地朝他游去,在白若一沉底前,他终于一把揽过白若一清癯的腰身,将人狠狠箍在怀中,熟悉的皮肤触感让他恍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失去。
细碎的气泡从白若一苍白无血色的薄唇边溢出,一点点向上漂浮,凌乱的发丝缠困着白若一的胳膊,扫到他刹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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