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弥和S657看到了墙壁倒塌后的世界。
    S657跪在地板上，捂着脸开始嚎哭。你看到了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鹿弥点头。我看到了。
    墙壁倒下了，而墙壁的那边，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军队，没有国家，没有任何的东西，只有一排排的墓碑。
    战争早就结束，只有高墙之内的人们，什么都不知道。
    谎言构建了百年的社会制度。
    鹿弥向前走了一步，他想要安慰S657.只是，在墙壁倒塌以后，他的脑子就一直乱哄哄的，像有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的脑袋吵闹，像有一根巨大的银针扎进他的皮肉。
    许多记忆涌进了他的脑袋。
    恭喜世界攻略者A901成功攻略权力世界。机械的女人声音从空中传来，本世界将在2分钟内经行末日处理，请还待在本世界的攻略者即刻离开。
    什么声音？S657茫然地抬起头。
    不止是他，所有的人都在惊慌失措。
    短短的几分钟内，他们遭遇了生命中太多没有想过的事情了。
    他们的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了。
    鹿弥的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板上。
    烟雾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朝鹿弥走了过来。
    鹿弥扶住脑袋，恢复一些神智，他眯着眼睛看着来人，将他认了出来。霍霍华德？
    霍华德静静地看着他。
    鹿弥的脑袋很疼，涌进他脑袋里面的记忆不仅是他是一个世界攻略者的回忆，还有许多更久之前的回忆。
    这一刻，那一时，车水马龙的热闹街头，安静守序的城市，他们相互交叉，开辟了鹿弥思维的道路。一声巨响，两条道路混乱地交叉，他所有的记忆堆积如山，他无法判断那一个场景是属于什么时刻的。
    世界毁灭，蓝色药丸的药效散去，现在的他无法再掩盖自己的记忆盒子。
    霍华德站在了他的面前。
    霍华德！鹿弥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语无伦次，朱丽安娜呢？不对，安兰德呢？等等，朱丽安娜，安兰德。
    长久的缄默。
    鹿弥抬起了头。
    他早该想起来的。
    我们曾经见过。鹿弥的嘴唇颤抖，双眼里的冷静在慢慢沉淀。你那时候的身份是，朱丽安娜的未婚夫。
    霍华德朝他鞠躬，很荣幸再见到你，代号1551，无爱世界的创世神。
    第79章 废墟
    1551，无爱世界。
    守序世界很喜欢给东西编号，因为编号了以后，许多东西就会变得容易处理。这不是他们世界的特性，根据霍华德所知道的知识，有好几个世界都喜欢这样的方式，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效率高。
    霍华德很欣赏这样的办事方式。
    霍华德。有人在叫他。
    霍华德抬起头，叫他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很年轻，比起自己的岁数还要小，但是他的军衔比他高。他的名字是安兰德，他的上司，这个国家的上校，一个个人能力强大的人。他有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亚麻色的短发，他穿着军装的时候，英姿飒爽，让人的目光都挪不开。
    霍华德从前是管理文书材料的，但是经过他的努力以后，政府终于将他归纳进世界军的队伍，而且还让安兰德来带他去攻略世界。
    跟自己的偶像一起工作，霍华德诚惶诚恐。
    你在看什么？安兰德随手拿起他桌面上的资料。
    我在选择下一个攻略的一级世界。霍华德报告，这是我正在看的世界资料，叫做无爱世界。
    安兰德盯着他手上的资料，皱眉。这一个不必看了。他说。
    为什么？霍华德好奇。他跟着安兰德工作以后，攻略世界的成功率高得惊人，他现在已经不把一级世界放在眼里了。
    这一个世界很奇怪，我没有去过，但是回来的人都不正常了。安兰德说。
    霍华德好奇地看着他。
    安兰德的食指在纸面上摩擦，回忆报告。就从他的字面意思，那是一个没有爱的世界，攻略的任务是使创世神产生爱的感受。于是我们先派出了我们队伍中的超级大美人。他在说超级大美人的时候，语气一成不变，跟说紫色大番薯大感觉是差不多的。可惜她去了，并没有让创世神爱上她反而说起从前的事情，他有些犹豫。
    反而？
    她爱上了创世神。在这个世界，爱也是罪啊。她自动服用大量蓝色药丸，治愈了一个月，才把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忘记了，重新生活。
    这样啊。霍华德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安兰德点头，显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情况。接着，我们又派了不少人去，情况都差不多。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爱上他，但是我们没有一个成功的。安兰德咬牙切齿。
    创世神。霍华德看着那张纸，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他的名字叫做鹿弥。安兰德告诉霍华德。
    鹿弥。
    这是霍华德第一次知道一个神的名字。
    霍华德觉得他跟那个世界也许是无缘的，但是某一天，安兰德来通知他。我们要去无爱世界一趟。
    是去攻略吗？霍华德惊讶。
    安兰德摇头，观察。
    攻略一级世界，看着再决定是否攻略的二级世界，观察三级世界。
    这是他们的准则。
    没有想到一个一级世界，现在就得到了三级世界的待遇。
    这是一个极度有可能变成三级世界的世界。安兰德拿上了车票，跟他一起上了天空列车。如果可以，神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建交。在大量的一级世界被攻略的这个年代，可以从一级世界继续升级的世界已经越来越少了。
    神？霍华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安兰德。我还未曾见过我们的神，上校你见到吗？好厉害啊！
    安兰德不会因为他的夸赞而高兴，他交代完自己要交代的话以后，就缄默地坐着。
    霍华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兴奋得不能自已。
    他高兴的点太多了。跟自己的偶像一起出任务，去的地方是罕见的难以攻略的一级世界，以及，他的内心有微些期盼，也许，他足够努力，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可以与神见面。
    他期待自己有变得更加优秀的一天。
    事实上，他已经很优秀了。
    天空列车到站，霍华德和安兰德下车。
    他们到来的时候是冬天，天上的雪纷纷扬扬，街上沸沸扬扬，这是一个很热闹的世界。霍华德是第一次看到那么缤纷的地方，街上的广告牌有序地立着，他们各不相同，但是充满美感。这里的科技水平还没有发展起来，但是完全没有那种低质的生活感。
    安兰德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带着霍华德，来到了一家宴会厅。
    他们花了钱，点了酒，随后坐着欣赏节目。这里到处都是美酒美女，演奏者在上面弹奏音乐。
    这也是霍华德第一次听音乐，他用稀奇的眼神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创世神还没有苏醒，他现在是一个大少爷。安兰德背出资料，他最喜欢来这个地方找消遣，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很快就在这里见到他。
    创世神是哪个？霍华德捧着酒，好奇地东张西望。这里人好多，我应该认不出他吧。
    安兰德用手捧起酒杯，他绿色的眼睛与红色的酒水交映在一起，美得让人窒息。你认得出来的。他意味深长地说一句话。
    霍华德不相信，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也捧起酒，试着喝了一口。
    就在他将酒水咽进喉咙的时候，一个人撞进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少年，他的眉宇已经长成，眼神却澈，仿佛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的单纯。他有一个清爽的短发，黑色的瞳孔。他衣着不凡，看人的时候喜欢微笑。他嘴角一勾，秀丽到极致的脸庞在清白的灯光下变得更加耀眼。
    点的酒太烈了，霍华德觉得自己一口就要醉了。
    安兰德睨了霍华德一眼，对他这样的反应并不陌生。
    谁看到这个人都试过失神。
    他就是创世神？霍华德终于明白安兰德说的，你一眼就能认出他是什么意思了。
    安兰德默认。
    鹿弥从他们的桌子旁边路过，他要走过去了，突然脚步一顿，随后回头。
    霍华德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立刻就低下了头。
    因为他低头了，少年就只能看到安兰德。好漂亮的绿色眼睛。他眯着眼睛笑，双眼像是天上的月牙。
    安兰德举起酒杯，也朝他微笑，笑容略微虚伪。
    鹿弥对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看到了罕见的眼睛，随口称赞罢了。
    看到了创世神，霍华德和安兰德开始开展下一项工作。他们记录这个世界的一切，有空还会去看看创世神。
    这个世界的人很喜欢艺术品。
    安兰德曾经无意识地说过一句话，所以才那么喜欢他啊。
    霍华德想问，你是觉得他是艺术品吗？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
    他们看着鹿弥，发现某一天，他的身边总有一个漂亮的女性。是真的漂亮，霍华德第一次看见那么美丽的女人，脸都红了。
    鹿弥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很长。
    上校。霍华德猜想，这一次，说不定这个世界会被攻略。
    安兰德在做记录，听到他的话，连应他一声的欲望都没有。
    霍华德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他是真的觉得，那个女人太漂亮了，鹿弥看相她的眼神也全都是柔情，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吧？
    但是如果他真的爱上她了，这个世界就会结束了。
    那还真是简单，不过没有办法，这毕竟是一个一级世界。
    霍华德等着，但是并没有等到世界被成功攻略的提示声音。
    过了一段时间，鹿弥的身旁换了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更加漂亮，鹿弥望向她的眼睛里也全是爱意。
    安兰德习以为常，都懒得理会这种情况了。
    做好了记录，安兰德通知霍华德一声，他们要准备离开了。
    好的。
    霍华德答应了，但是他还想去见一个人，之前在鹿弥身旁的那个女人。自从见到她以后，霍华德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在梦里见到她。他想在离开之间见她一面。
    但是这种想法不可以给安兰德知道，于是他找了一个要去多记录一个地方的借口，跑开了。霍华德奔跑在这座城市，雪花飘下，落到他的肩头，落到他的头上。他一身沾湿，浑身寒冷，他跑遍了街道，但是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女人。
    安兰德无意提过，她百分百也是攻略者，失败以后可能早就回去了吧。
    现在看来，安兰德说得没有错。
    霍华德有些失落，他沿着都是脚印的路，走回安兰德的身边。
    车水马龙，行走的人挡住了安兰德，霍华德拼命跟他挥手，他都没有看见自己，霍华德只好快步走过去。但是走得近了，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因为有一个人站在安兰德的身旁。
    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怎么回事？他发现了什么吗？
    听说创世神发现了入侵者以后，要么会驱赶他们，要么会杀死他们。
    霍华德提着心脏，慢慢地走过去。
    他甚至做好了随时随地救走安兰德的准备。
    走得近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渐渐传入他的耳朵。
    今天的雪好大。鹿弥撑着黑色的伞，看着天空。
    安兰德穿着厚外套，双手插进口袋里，没有理会他。
    你带伞了吗？鹿弥跟他搭讪。
    想着对方好歹也是一个创世神，安兰德动了动他高贵的嘴皮子。没有。
    回家的路上会沾湿衣服的。鹿弥的声音软乎乎的，就像是现在正在下的雪一样。
    安兰德又不搭腔了。
    鹿弥无奈地抬头看他，看了一眼以后又感慨。你是哪里人？眼睛真的好好看。
    西方。安兰德惜字如金。
    我没有去过西方，那里的人都长那么好看吗？鹿弥好奇，声音也变得高昂。
    安兰德叹气，随后转头看他，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鹿弥盯着他的眼睛，言笑晏晏，先生，我并没有什么事情。
    那能请你走开吗？安兰德说：或者闭嘴。
    我很吵吗？鹿弥低垂着眼睛。
    你很吵。安兰德毫不犹豫。
    对不起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在他们沉默对视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鹿弥，我来接你了。
    鹿弥听到声音，都没有转头。他只是将伞递给安兰德。安兰德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接过伞。
    早点回家吧，晚点雪会更大。鹿弥提醒了一句，随后提脚就走。
    他要上女人的车，刚好从霍华德的身边经过。
    霍华德有些郁闷，他的眼睛在这里也罕见，是蓝色的，为什么他就没有过来说过一句，你的蓝色眼睛真好看，之类的。
    安兰德撑着伞，看到霍华德来了，赶紧向他招手。
    他们离开了无爱世界。
    接下来，过了好几年。
    这期间，安兰德当上了少将，他也当上了少校。
    在某年的某一天，他们又再次结伴，去观察无爱世界。
    但是这一次，发生了霍华德未曾想过的事端。
    无爱世界结束了，攻略者是安兰德。
    他是唯一的见证者。
    霍华德和鹿弥站在一片狼籍的权力世界。
    霍华德透过散落的灰尘，在一片朦朦胧胧中欣赏鹿弥的脸。至今他仍然那么觉得，他确实如星星般闪耀。
    鹿弥按着脑袋，还不能将自己脑袋里面的线索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