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跟二嫂。”
    钱晴心下了然：“枕巾给了长孙媳妇是吧？”
    钱雨但笑不语，片刻才叹口气：“我原来竟是个蠢人……”
    她读书那些年正好赶上闹的最凶的时候，开门办学也没学多少东西，可以说是蒙昧一片就下了乡。
    下乡之后没多久就嫁人，跟人相处还是城里那一套。爸妈都是有工资的人，平时都是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主张的是以和为贵，吃亏是福。
    乡下完全不一样，下地是力气活，重男轻女仿佛成了一种必然的选择。谁家儿子多谁家就说话大声，前些年上工算工分时候还不明显，去年包产到户之后，很多事情就渐渐浮出水面了。
    一家子聚在一起固然是人多势众，在村里说得上话，可以保存劳力，地也能种的更好，但这样做的弊端也很明显。一个屋檐下，谁下力气多，谁下力气少。谁吃得多，谁吃得少，都有说头。
    这次纵然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单单就是四对枕巾就能把一家子搅的摔碗吵架。
    钱晴断言：“再这样几次，你就能分家了。”
    钱雨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分家？老实说，自从她嫁到黄家以来，就一直盼着分家。哪怕分家之后他们种的地少一点，也好过跟几个妯娌在一个锅里搅勺子。
    她自己的男人自己清楚，人是再好没有了，就是脑子里是老一套，老觉得兄弟几个不分家才好，住在一处也好奉养老人。
    钱雨激动之余细想了下，觉得妹子的话不无道理。
    这次的枕巾是个导火索，后面再来个三四次，她那两个嫂子和弟媳都得炸。不患寡而患不均，黄老太要真能有那个智慧平衡好一大家子，也不至于拦着她当个体户挣钱。眼光就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的人，迟早是要打起来分家的。
    钱晴劝她：“你的钱自己好好藏着，不到分家别露富。”
    顶好是连姐夫也别说，不过这种话钱晴是不会说出口的，劝人不劝两口子，就算是她姐，也要有原则。
    钱雨点头，然后又发愁起来。
    她手里八百块钱，先把女儿的借读费二百块交了，剩下就是六百块，除去路上吃喝花销，进货钱只能有个五百多了。
    钱晴也支不了招，她也发愁来着。可以说在本钱这件事上，姐妹俩是同病相怜。
    钱母在外面喊着吃饭，俩人一道去堂屋。
    钱母是个很有生活气息的人，才搬过来不久，就把这间租屋收拾的干净亮堂。阳台上放了几盆玻璃翠，是从河边挖来的，门帘子是用草珠子做的，堂屋的柜子上还有倩倩在学校做的手工。
    钱晴吸溜着鸡丝汤面，钱母用吊出来的清汤，再加上手撕的鸡丝条，擀面劲道有弹性。里头再加几颗小白菜，吃起来汤鲜味美。
    “周皓呢？”
    “值班呢，他今天轮到这个点的班，已经在食堂吃过去上班了。”
    亲妈住的近就是好，不想做饭就随时随地来蹭。
    “妈，你的小卖部啥时候开业啊？”
    钱母脸上的笑容快要遮不住，钱晴让周皓给她弄了个大木板子，上面用毛笔写了小卖部三个字，给挂在小门岗的屋檐下。里里外外又给粉刷了一遍，窗户也换了，门锁也改了。
    小卖部看上去就干净亮堂，叫人喜欢。昨天定做的木架子也做好了，就等把物品上货架就可以开张。
    “明天吧，学校门口也不好放挂鞭，就上午把货上了，正好赶上中午卖。”
    钱母这几天也没闲着，她要一样一样登记物品种类，还要算进价和定价。
    进价是钱晴给她的，定价怎么算还要她来定。钱晴也忙，小卖部说是给钱母管，那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就不打算插手了。
    不过提起来这个，钱晴倒是有个问题要问。
    她盯着正吃的满嘴油乎乎的倩倩，倩倩跟着姥姥之后就没亏过嘴，一日三餐再加上钱母时不时做点小吃，这才多久，脸上就已经饱满了起来，看上去像个福娃娃。
    “……倩倩啊，你听说过一群蓝皮子小妖精吗？”
    倩倩握着筷子，给她小姨现场表演了一个歪头杀。
    “小姨，你说的是蓝精灵吗？”
    钱晴对这些是真不了解：“应该是……吧。”
    倩倩：“我没看过啦，但是我会唱里面的歌哦，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
    边唱边拿着筷子比划手脚，钱晴心惊胆战看她跳，生怕她戳着自己，等到唱完就赶紧鼓掌。
    “跳的真好！我们倩倩真棒！”
    倩倩最近几乎是在夸奖里过来的，不说别人，就说周皓，冷着一张脸嘴里也能夸。夸的倩倩都快免疫了，直接小手一挥。
    ……给自己又添了一碗面。
    钱晴扭头对钱母说道：“那方便面里头有蓝精灵画片，说是每一包都不一样，你卖的时候可以说一说。”
    能不能卖的好，就得看这动画片火不火。话说回来，等换了门面房，她打算弄一台电视机回来。放自家太麻烦，就给放到小卖部里面去。
    放给小孩子们看嘛，既然有人没那个条件看动画片，她就免费放电视！等都为里面的小妖精着迷的时候，她的方便面还能卖不出去？
    ****
    跟钱雨初步敲定了要往南方跑一趟，钱晴没有直接定下时间，怎么说也要等她妈把小卖部开了，她跟着看个两三天，然后再出门。毕竟小卖部里还压着六百块钱的货，怎么也得有个好的开始。
    等回到自家的时候，钱晴竟然久违的感觉到有点空旷，直到隔壁传来声音，钱晴无奈的叹气。
    周皓能不能动作快点，赶紧升职啊！
    要么厂里那房子能不能抓紧时间盖，她等着买。
    挨着万真真家，真是倒了霉。
    只听得隔壁万真真的尖叫声犹在耳边。
    “我就要吃猪头肉！还得是棉纺厂门口那家的！”
    第40章 二更
    自从万真真怀孕之后, 王老婆子对她的态度是几乎没有任何过渡期的转变。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万真真享受到了两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上辈子她生孩子时候婆婆早就没了，虽然丈夫体贴, 但一个大男人又没生过孩子，能体贴到哪里去。所以万真真上辈子也就是吃的好了点，平时的家务还是要做的。
    换了这辈子的王华, 又有王老婆子这个盼孙子盼的眼睛都绿了的婆婆在, 万真真的日子简直是不能更好。
    早上睡到自然醒, 早饭已经温在锅里, 盛出来还是温热的。吃完早饭就是闲在家里，想着中午吃什么。偶尔王华还要被指使着出油田去买点新鲜吃食回来，万真真要的东西，一定要在当天就吃到嘴里，吃不到嘴里就要闹。
    这样闲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 万真真可不就是吹着气的长肉。
    本来她还孕吐，结果没几天就不吐了, 吃起东西来就更没个节制。
    王华不蠢，自然察觉到了老娘没有底线的纵容似乎有点太惯着万真真了。但他不敢说, 万真真的肚子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他不敢跟万真真起正面冲突，只能憋着气一再容忍。
    好在马上就是冬天, 衣服厚，等到万真真显怀的时候估计别人也看不出来月份了。
    王华对此的态度就是能瞒一阵就瞒一阵, 不管大院里的人有没有坏心，他都不愿意把这个话题放在明面上说。
    这么一想，万真真胖就胖吧，胖一点, 到时候肚子的事情就更能糊弄。
    但是，即便是王华选择了纵容，他最近也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大早上闹着要吃面，行，食堂里因为也有西边来的人，所以早上是有一个窗口卖面的。王华费心巴力拿了饭盒去打回来，万真真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说是面泡久了太软。花钱买回来的面，王华舍不得扔，只能自己吃了。
    闹着中午要吃火柴厂家属院那边的国营饭店里的卤鸡腿，王华劝了好一会儿也没劝动，万真真甚至把周皓拿出来对比。
    “你看看人钱晴，她跟周皓还没结婚前，周皓就整天给她送吃的！我就是想吃个卤鸡腿，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为什么不给我买？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就这么对我！”
    王华咬着牙认了，大中午请了假去给她买回来。
    这些就算了，早上中午的，王华也能满足。
    但是最近万真真似乎是不满足于只有早上和中午的作妖了，晚上也开始嚷着自己要吃这个那个。
    大晚上的，让他出油田去买吃的？
    王华有点忍无可忍。
    “万真真，你不要太过分！”
    万真真这段时间的胆气全被肚子里的孩子给养出来了，这会儿更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我就要吃！怎么？你还要打我吗？”
    虽然她是真的蠢，但自从王华跟她好声好气商量过不把周皓揍人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万真真也动用了她几乎崭新的脑子琢磨了原因。
    王华真正害怕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的问题，这件事上，别人如果想要整王华，往上告，最多是让王华丢了工作。
    但是如果换了万真真来说这件事，这性质就瞬间严重。
    两人是结婚了不假，但肚子里的孩子也确实是婚前有的。如果万真真出面说是王华婚前强迫她，那光是她的供词就足以给王华喂一颗花生米。
    当然了，万真真不会这么做，王华怎么说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个把柄来拿住王华。
    万真真穿着一身崭新的长袖裙子，下面是一双长棉毛袜，翘着脚坐在床上。好整以暇看着王华从愤怒到无奈，最后起身出去给她买东西的全过程。
    虽然事情的发展跟她的预计有了偏差，但结果却跟她婚前想的殊途同归。
    她拿住了王华和王老婆子，成功在家里说一不二了！
    王老婆子凑过来，给她端了一碗冬瓜汤，看着她的肚子的时候是化不开的慈爱。
    “来，真真，这是冬瓜汤，去燥的，你喝点。”
    王老婆子最近一直盯着万真真的肚子，用自己怀王华时候的经验往上套，拼命寻找两者的共同处，只为佐证万真真肚里是她的金孙。
    万真真也拿上辈子怀女儿时候的经验往上套，拼命寻找两次怀孕的不同之处，只为证明肚子里怀的不是个赔钱货。
    “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喝。”
    上辈子她怀女儿时候也是赶上秋天，那时候她刚怀孕体温高，燥热的不行，就老是给自己炖点冬瓜汤。
    既然这样，那现在就不喝了吧。
    *****
    钱母的小卖部开业了，钱晴钱雨帮她把东西都给摆上货架。特意把一些花红柳绿的糖果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把门岗的大窗户打开，正好能从窗户处收钱递东西。
    钱晴进的货不多，货架全摆了一遍也没摆满。不过看上去依旧是热热闹闹。
    头一天开张，赶到中午时候已经有小顾客零零星星上门了。
    “哇哇哇，有山楂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