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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熹实在困得不行,耐着性子好声好气说:“这已是亥时,该是就寝的时辰了。”
“你这么早就睡?”容元纶诧问一句,只好说:“那你睡吧。”话落不假思索地把灯烛熄灭了。
一室黑暗中,承熹干坐着瞠目结舌,忍不住冷了脸:“你我共处一室,置我的名声于何地?这便是裕亲王的待客之道?”
自打她清醒后一直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时冷着脸的样子像是炸毛的小猫崽,容元纶一笑:“我已有妻眷,堂妹放心便是。”
承熹听到这样的玩笑话一点不觉得好笑,颦着眉又说:“你把我手脚绑上,门窗都锁好,你换到另一间去住,如此可行?”
容元纶略一思索,摇摇头:“我这人从来不拘小节,做事只图个万无一失。若是半夜你偷偷跑了走,我还得费心思去把你逮回来,忒麻烦!”
话落脱了鞋,径自爬到另一张床上合衣睡下了。两张床都是靠墙而立,之间隔着不过五步距离。
承熹气结,只是此时她头晕得厉害,大约是那迷香的药效还没过去,只好放下床帐,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面朝里侧睡下。这床帐轻飘,站在近前能透出人影,不过聊胜于无。
撑着眼皮等了一刻,听到另一张床上的呼吸变得均匀,承熹轻悄悄地从袖中掏出一支短短的眉笔。这是她先前在那镜台上找着的,不着痕迹收进了袖中。
借着投进窗的皎白月辉,她略一思索,在墙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这是一轮太阳,是她封号“承熹”的由来。又在太阳下头花了几条波浪线,这代表“江”。
想起被人解下的那枚平安扣,承熹又在江面上添了一艘小船。她封号带水,江俨的姓氏也带水,添艘小船再合适不过。江俨两个月前送她的那枚平安扣上也刻着这么一艘小船。
正是万籁俱寂,屋里落针可闻,笔尖在墙上摩擦的声音有点大。怕容元纶听到动静,承熹只能尽量放慢动作,一笔一笔慢腾腾地描画成形。
她看着这个不伦不类的标志,微微笑了,笑过又有点心酸。将近两个月的同床共枕,早已习惯了那个怀抱,如今人不在跟前,总觉得床上空空荡荡的。
正这么出神想着,那头的容元纶忽然翻了个身,把承熹骇了一跳,手一哆嗦,握在手里的眉笔掉了,她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好在眉笔掉在了软绵绵的床榻上,没弄出丁点动静。
承熹正是提心吊胆,容元纶兀自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她偷偷留下了记号,低声说:“堂妹早些睡。”
承熹僵着身子不答,他又笑着补上一句:“我可不想明早又得抱你上马车。”
承熹深吸一口气,原来前两日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是他抱着上下的,这么多人随行护卫,怎么就没有个女侍卫呢?
知道容元纶没睡着,承熹也不敢再动作,阖上眼静静躺着,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那头的容元纶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安眠。这正是盛夏的天,他又是男子,生来阳盛,平常入睡之时打着赤膊,屋子里头放了冰都觉得热。
此时整整齐齐地穿着中衣外衣这么躺着,别提有多难受了,后背湿漉漉的全是汗,真恨不得脱了外衫。
转念又想到方才应下公主的话,他也知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同住一间房确实有些唐突。可今夜手底下的好些侍卫都被派了出去,唯二的女侍卫也各自分配了事情,只能他这个主子来守夜。
万籁俱寂的夜里,听见那头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他把手臂枕在脑后,忽然想自己媳妇了。
大半年没见,也不知她是不是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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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路的时候,两人又是同车。承熹心不在焉,总是掀开侧帘向后张望,总觉得江俨该赶上来了。
视线不着痕迹地容元纶脸上扫过,这回她掀帘的手却被人一把抓住,容元纶握着她手臂,静静笑说:“这棋子是白玉的,可不能随手丢了。”
霎时把承熹说得双颊通红,耳根都泛了血色,哆哆嗦嗦缩回手,手心汗津津的潮润一片。她在容元纶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把攥在手心的那枚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低垂眼睑等他落子。
她从来脸皮薄,明明此时她才是受害人,却比面前这个奸人还要心虚,先前纠结了好半晌才下定主意沿途丢下棋子,给江俨留作记号。这才刚打算丢下第一枚,就被他给抓了个正着,只好作罢。
第二日也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好在承熹坐惯了马车,一路上轻微的颠簸也不会觉得头晕,困得时候还能打个盹。
到了第三日,马车却行得快了许多,连午膳都是在驿站中匆匆用过的。入了夜也没有进城住客栈,而是一路在官道上行。
承熹饿了一晚上,此时饥肠辘辘,更想江俨了,这般这三餐不继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而关于裕亲王,以前父皇也略略提过两句,想来也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她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万一裕亲王所求的事自己办不到,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凌晨半梦半醒之际,却忽然被人轻轻晃醒了。
天还不怎么亮,承熹又睡得迷糊,一声“江俨”差点脱口而出,在嘴边过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
面前明明是容元纶,哪有江俨的影子?
夏天天亮得早,这时天色还暗,大约不到卯时,也不知他喊醒自己做什么。正这般腹诽着,容元纶递给她一块湿帕子,浸过凉水凉飕飕的,他微微笑说:“堂妹醒醒神,咱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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