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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屏息之际,她一双柳眉却微微蹙起来,左瞄右瞄,越过警戒线往前走了几步,又垂下手臂走得更近了一点,搭箭,再大步流星地又走近了一些。几番迟疑之下,竟然离靶子只剩一两米,使臣团里发出几声轻蔑笑意。
女子就是女子,挽弓已然费力,更何况中靶。
众人正等着看笑话,走出远远的李颐听忽然转身,利箭随她的动作对上了那群使臣。她粲然一笑,将弓弦拉到最满,然后骤然松手。
箭矢笔直朝着使团逼去,破开春日的清风,发出急厉的一声尖锐啸响,穿飞了使团中最殷勤的那个使臣的帽子,“铮”的一声插入木桩三分。
接待使团的大臣们吓成了一只只呆头鹅,连跑都忘记了,帽子被射掉的使臣当场瘫跪了下去。
李颐听“哎呀”一声,小跑过来抓着使臣左看右看:“箭术不佳箭术不佳,实属手滑。”
她语气诚恳,脸上却带着放肆的笑意,灼灼红衣飒飒风姿,就像箭场里最桀骜的一张弓。
噤若寒蝉的使团大臣们回过神,又惊又怒,自觉颜面扫地,立刻你一言我一嘴怨怼起来,还把之前她无遮拦地暴露在诸多外男跟前,什么规矩礼仪全然不顾都拿出来说教斥责,章贵妃派来的两名文臣言语间更是大有告御状的意思。
正絮絮叨叨念得火热,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在七嘴八舌中格外清晰刺耳。
臣子们包括李颐听齐齐看了过去,人群中分出条小道,露出中间安静的年轻男子。
他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最爱狩猎,郡主好此道,想必一定和殿下很合得来。”
他生得极为好看,左眼角还有一颗浅色泪痣。之前他一直匿在人群中,可一旦脱颖而出,惊艳之感便再难忽视。
尤其这人机敏过人,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四两拨千斤,明明什么都没有为李颐听辩解,却让嚷嚷着要告御状的臣子一下子噤了声。
的确,要是宋戌真的跟这位郡主心性契合,怕是他们这点弹劾都会被更没规矩章法的太子一顿暴搓。
臣子们彼此张望,虽有不满,但到底在宋戌的淫威下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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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颐听以和亲之名风风火火来了卺朝,一箭射出了骄横的名声,成了宋戌的宠妾。
在卺朝这些年,她和宋戌声色犬马、俾昼作夜,且除了后来宋帝给宋戌选纳的正妃——一品殿阁大学士的嫡女张晗外,宋戌再未添过半个侧妃侍妾,她的善妒和蛊惑储君之名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然她事事高调、张扬粗浅的性子反倒蒙蔽了所有人,让她得以暗中创建情报网,在宗亲朝臣里安插人手,摸索卺朝的军事要密。
五年后,桦阴和卺国再次开战,她以雷霆手腕迅速集齐了卺国各地军事布防图,托人送回桦阴。她自觉已经无心,于她而言,为母国做事才是大义,也只有在一次次面对宋戌坦诚炽热的目光时有过短暂浅淡的愧疚。
纵然两国再次交恶,她这个太子良娣变得身份尴尬,宋戌却从头至尾待她如常,让她行事多了许多方便。
她寄给桦阴的书信一封又一封,得到的是桦阴一场接着一场的战败邸报,她百思不得其解,并不知道每一封送往桦阴的舆图都被人改动过,也不知道她在都城埋下的所有棋子都被控制,掀不起任何波澜。
她曾怀疑过宋戌,也怀疑过宋戌的门客和下属们。奈何她来了卺国一直心有旁骛,跟她所谋之事毫无关联的小小臣子,其实并不记得几个。
每一张面孔都像是在她背后搅动风云的那个人,却又都不像。
这一年,卺国的司天监夜观星宿,发现了五星连珠的大吉天象,宋帝大喜,果然同年就传来三军直捣桦阴王都的消息。
桦阴积弱,外忧内患,连年的战事终于成了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厦倾颓,已成定势。
桦阴暗探带给她的最后一封信简洁明了,只有三个大字——杀储君。
储君死,军心必溃,或许能重创当时连胜的大卺。
这是唯一可能让桦阴获得一刻喘息的生机。
那时正是秋天,阴了一月的都城忽然放晴,空气中泛着花香,日光用力过猛,晕开的光圈刺眼得让人流泪。
宋戌兴致极好,拉着她去郊外绘丹青。李颐听像往常一样给宋戌做午后小点,他对着望不尽的平原左看又瞧,提着笔却迟迟不落下,嘴里发出啧啧声,怎么都不满意。
李颐听的金糕卷做好了,刚叫了他一声,整个人连带着碟子忽然被拽去他怀里坐下。
他说:“喂我。”
朱笔终于提起来,却是在她眉间添添画画。皮肤有短暂的凉意,一朵睡火莲在她眉间一气呵成地绽开。
宋戌张开嘴“啊”了一声,提醒迟迟忘记喂他的李颐听。
近旁的宫人赔笑着想来试毒,他却一掌挥开了人,视线没有从李颐听身上移开过,又重复了一遍:“喂我。”
她缓缓地攒出一个笑容,把手里那块下了剧毒的金糕卷放进了他的嘴里。
“唯有阿听你这张脸,方能衬托我的画艺。”宋戌一番品尝,极满意地点头,又要了两块。
“我的阿听长得英气美俏,有种正气之感,可现下我锦上添的这一朵花,可谓风情无双,你准备怎么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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