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页
他说:“你白白借她的身体活了这么久,该还给她了!”
他说着,双手都掐住了女子的脖颈,语气痛苦又疯狂道:“你把她还给我,把公主的身体还给我!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女子剧烈地挣扎着,但她的力气实在是敌不过面前已经疯魔的黎宵。
黎宵面前已经出现了重影,到处都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他的癫症又犯了,因此他并没有发现窗外有异样的脚步声。
黎宵曾经也是武艺高强,但这么多年的癫症损耗了他的全部心智,常年醉酒掏空了他的身体。
有人破窗而入的时候,他手中的女子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只差一点点,他就能亲手将她扼死,将他的公主的身体抢回来。
与其这样活着煎熬,与其无望地等待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黎宵太了解他的公主,如果公主知道她死后身体会被别人借尸还魂,还会顶着她的身体做出那么恶心的事情,那么恶心的表情,说出那么恶心的话。
他的公主一定会在死的第一时间,命人将自己分尸,绝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那才是他的公主,决绝,强大,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遇,绝不会对着任何人低头!
黎宵感觉到自己手掌之下的身体渐渐软下去,心中像是有一把刀在反复地翻搅。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她回来,她那么决绝,她对自己应该毫无留恋。
黎宵几乎将她的族人屠杀殆尽,杀了她爱的父皇和太子哥哥,黎宵其实是知道的,就算他的公主回来了,也只会亲手取他的狗命。
他们无论如何,中间都横亘着血海深仇,注定是一辈子的仇人。
可如果他的公主真的回来,黎宵愿意死在她的手里,以任何残忍的方式。
可他的公主不会再回来了,黎宵想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可他又突然间癫狂的大笑起来。
有人冲进了屋子,将他团团围住了。黎宵虽然踏进了陷阱当中,但他来的时候也是带了人的,只要他将屋子里的茶盏摔碎,他的那些死士就会冲进来救他。
可是黎宵感觉到手下的生命已经失去了气息,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公主,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的东西值得他留恋。
他并没有去摔茶盏,而是抬手粗暴地将自己头顶的帝王冕旒摘了下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长发披散,他已然瘦的形销骨立,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将他的长袍鼓起,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发了狂的魔。
怀中的身体朝着他软倒,黎宵大笑着将她抱了满怀,低头迷恋地看着她已经失去所有生息的眉目。
这是他的公主,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抱她。
他在她身边做了三年多的侍卫,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只有后知后觉的爱欲,等到黎宵意识到,等到他千辛万苦地将她找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是来不及!
“你为君不仁,残暴嗜杀,我今日替天下来取你狗命!”
手持长剑的女子,气势如虹,直直地朝着黎宵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如今丞相的女人,叫冉秋,武艺十分高强。黎宵什么都知道,他甚至对于丞相的阴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天下他早就毫无留恋,落到谁的手中,是绵延昌盛,还是山河破碎,跟他早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只是在等,等他的公主回来。
当他意识到她回不来了,黎宵甚至连躲避的欲望都没有。
癫症让他常年头疼欲裂,让他分不清真实和虚幻,让他永远深陷在失去一切的噩梦之中,如同重复又重复的十八层地狱。
他只是在长剑刺来的时候,抱着怀中柔软还带着体温的身体,转过了身,任由长剑刺入他的后背。
“呲。”锋利的剑刃刺入身体,声音其实是非常闷非常小的,连黎宵自己都听不真切。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相比身体的疼,他的头疼和心痛,才更加剧烈。
手持长剑的女子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曾经战无不胜、残忍嗜杀的暴虐君王,不仅不还手,甚至都没有躲避。
他护住怀中他亲手掐死的尸体,唇边的笑意染上了鲜血,可眼中却依旧是疯魔。
手持长剑的女子一时间愣在了那里,黎宵却低头看向了怀中尸体。
他口中咽不尽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女子的眉心。
可就在这一刻,那尸体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郭妙婉又做噩梦了,她其实很久都没有做噩梦了,很久都没有梦魇,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似乎都已经离她远去了。当有新的阴影替代了旧的阴影,那些往事就变得微不足道。
而新的阴影就是黎宵睡觉爱抱人,四肢老是缠在她的身上,经常将她压得喘不过气。这样导致的噩梦尝尝是民间说的鬼压床,所以郭妙婉这几年的噩梦都是被大山压在底下,被雪崩压在底下,被房梁压在底下,被黎宵……反正就是诸如此类跑不了的梦。
但是今天晚上的梦翻出了新花样,郭妙婉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深陷梦中,也知道黎宵肯定偷偷抱着她睡了。
所以郭妙婉很清醒地在梦中睁开眼睛,然后看到黎宵披头散发,身穿皇袍,口吐鲜血,满眼痛苦。长剑贯穿了他的身体,而他身后持剑站着的人,正是冉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