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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忙打了个哈哈,道:“您出了这条大道,左拐就有一群小童,他们不到去念书的年纪,就在城门楼给人带路,赚点钱补贴家用,几文钱就能让他们引路。”
“多谢提醒。”
十九入了城,果真有一十几个小童围上来,礼貌的询问是否需要带路,她付了一小块碎银,赶着马跟在了小童的身后。
马车一点一点的远离城门,卡卢比掀开了珠帘,坐在少女身旁,他是个没有户籍的异族人,也没有通关文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入城之时刻意收敛了气息。
这时,他与他的神明并肩,异族人压迫性十足的高大的身躯,在日光下投下了一片阴影,几乎将少女整个人包裹在内。
他低沉的问:“药王,医术很好吗?”
“你是跋汗人,自然不知道孙先生在中原的声名,他被称为药王,可不是浪得虚名,而是百姓们心甘情愿的尊敬他。”
十九放软了嗓音,一个病人在向你询问一个医生,显而易见,他在对接下来的治疗不自信,担忧自己的眼睛能否复明。
“…………”
卡卢比的薄唇抿了起来,赤眸中灰蒙蒙一片,不肯再说话了,事实上,和十九想的不同,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眼睛。
跋汗族生活的地下洞穴之中,虽然也有光亮,但却比不了地上,更多的时候地底就是这样黑暗,而他早已习惯了黑暗。
“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为了安抚大猫猫,十九用指尖揉了揉他柔软的灰发,道:“你放心好啦,孙大夫药到病除,你的眼睛在他看来,应该不会是什么麻烦的病症,很快就能治好。”
“好。”
卡卢比低沉的自喉咙里应了一声。
一双眼睛,不能为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困扰,哪怕双目失明,他的武功也保证了他独自生活的能力,除了不能亲眼看到他的神明,可若是孙思邈治好了他的眼疾…
他回想起在金城之时,自己对少女的祈求:“不要离开我”,他的神明回答:在你的眼睛治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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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十九到了长安客栈,这里和守城士卒说的一样,紧挨着十多家药铺子,到处都是中药的苦味。
不过好在客栈里摆了许多橘子皮,闻起来很是清新,这四周都是寻常人家,或许还有穷苦人家,因而客栈也不豪华,只是最简单的装修,反而多了一点烟火气。
“客官,您是说义诊的孙大夫吗?”
听到十九的询问,老板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视线在卡卢比的刀饰上停顿了一下,道:“二位……看起来不像是请不起大夫的人啊,孙大夫白日里为穷苦人家看诊,已经很累了,恐怕不是太方便。”
卡卢比握紧了弯刀,除了十九,他并不习惯被其他人如此打量,他的刀饰已经赎回来了,正是用令狐伤的额饰做抵押。
“老板是担心我们与孙大夫有仇么?”
十九微微一笑,自袖口之中取出一封信件,心知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一位肯义诊的大夫,无异于一位活菩萨,就是她的容貌再美,老板也绝不肯透露药王行踪。
她先前已用了一锭金子,不想没问出什么,却让老板更加警惕,这时,只能将杨宁的信件交过去,道:“不用担心,我们与天策有旧,手上有杨统领的信件。”
“咦?杨统领,你们是天策府的人?”
老板的态度一下子就友好了,谨慎的接过信件看了看,发现火漆处果然是天策的印记,忙道:“二位稍候,我这就去告知孙大夫,天策府为国为民,他们若是有什么事情,孙大夫指定会愿意帮忙的。”
说完,他捧着信往一间上房里去了。
不多时,房间的门打开了,老板让到了一旁,一个鹤发的老者带着一个童子从房中走了出来,笑道:“可是十九姑娘?”
这位老者看起来已有八九十岁,穿一袭青色的衣衫,朴素的如同一个寻常的老人,胡子、发丝都是一片雪白,眼眸却十分清亮,走起来也十分稳当,并不佝偻。
“您就是药王孙思邈,孙老先生吗?”
十九有一点惊讶,孙思邈这时应该已经有两个甲子还多二三十年的岁数,精神状态还是这样好,怪不得日后还能在万花谷之中教导弟子,难道这就是养生之道?
孙思邈微微一笑,他身为药王,被万人敬仰,却仍是如此平易近人,两缕白须编成了小辫子,道:“正是老朽,老朽看了杨将军的信,原来二位是帮助过天策的义士,今日一见,果真是副侠义风骨。”
他看起来十分老迈,那双眼眸却和少年人一样明亮,一点都不像寻常老人那样混浊不堪,视线落在卡卢比的面孔上,可一瞬就转开了,反而细细的凝视着十九。
在这样的目光之中,十九忽的觉得有一点不自在,不是孙思邈太难道,而是他的眼睛,仿佛可以看出这具身躯的不同。
或许是察觉到了少女的不安,卡卢比握住了她的手,带了一点薄茧的指腹按在肌肤上,无声的透露出大猫安抚的意味。
这让十九稍微放下了心,将那种奇怪的感觉暂时压了下去,带着一点忧色,轻声询问道:“孙先生,可有看出什么吗?”
“若是这位小友的话,应是种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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