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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简简单单一个风寒就如此难受,绘里嫂子当初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我知道了。”我轻轻说。
蝴蝶又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咔哒”一声轻响,房间的门被合上了。
房间里再度回归静悄悄的样子。
我翻了个身,动作带起布料轻微的摩擦,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窗口开了一条小缝,水银一样的月光从缝隙之间流淌进来,窗外墨色的影子摇曳,夜虫震动的翅膀,光和影流淌在其间。
脑壳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绘里嫂子苍白又美丽、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的脸庞,一会儿又是雪地里还是少年的泉奈踢着白色的雪花,转过身来,笑容和熙地喊我“雨歌”的样子,一会儿又是磅礴的大雨,黑色的雨幕遮住了整个世界,我拖着死去的斑,恍若行尸走肉一样行走在绝望里。
“咔哒”一声,脑海里的画面戛然而止。
没有雨,没有雪,没有垂死病中的女人,没有在雪里踢着雪花的少年,没有漆黑得不见尽头的绝望与黑暗。
月光从门打开的缝隙之中流进房间的木质地板上,像是漫出的水泽。
我以为是蝴蝶又回来了。
我翻个身,闭着眼睛,有点疑惑,从被窝里坐起来:“不是说……”
赤红色的发尾,静静垂落在耳边的日轮耳饰,红色的羽织,出现在实现里,月色像是被剪得细碎的纸片一样,落了他一身。
“缘一。”我顿了顿。
缘一一言不发端着手里的药碗走到床边,把盛着黑乎乎的药的碗递到我面前,赤红色的眼睛平静得让我心里有点发怵。
我咬牙把那碗苦哈哈的玩意儿灌进了喉咙里,放下碗的同一时间被人往嘴里塞了蜜饯。
我砸吧砸吧嘴,心说这个操作有点熟悉。
缘一坐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点了吗?”
我砸吧砸吧嘴,咀嚼着嘴里的蜜饯,试图马上让药的苦味淹没在甜味里:“好点了。”
“不知道会不会烧成傻子。”我扁了扁嘴。
缘一想了想:“我问过,蝴蝶说晚来一步可能就会了。”
我:“……”
“你做噩梦了吗?”缘一摸了摸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指腹的温度太过炙热,像是飞溅的火星。
缘一有点疑惑,眼里的担心多过疑惑:“还是不舒服吗?”
“没……睡一觉可能就,好了。”我有点磕磕巴巴地说,脸颊上的温度烧得更加地旺盛。旺盛到令我有一种它不会降温的错觉。
缘一把我塞回了被子里:“那就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里。”
柔软的布料轻轻摩挲着皮肤,脸颊上的温度始终都降不下去,赤红色的发尾垂落在洁白的被褥上,像是溅上了火星一样,一时之间被褥里的温度灼热起来。
我脑袋往被褥里拱了拱,大半张脸拱进了被褥里,梦里的冰冷和现实里的过分的灼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斑死后我的噩梦从未终结过,即使是浅浅的小憩,那些噩梦也会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从最深处涌出来,奔涌着、咆哮着淹没我的意识,噩梦的狂潮涌进鼻腔、口腔,将呼吸的路径堵塞,抽走身边最后的一丝温度,将人甩到噩梦的最深处之后,跌入深渊之后再从窒息之中醒过来,面对与地狱一般无二的现实。
一度怀疑我不在人间,而在地狱。
但那的确是人间,我孤身一人,无人相伴的人间。
也许死后的世界,才算是人间。
我从被褥里探出手来,伸手将垂在被褥上赤红色的发尾握住,放在手心里。
“歌?”缘一带着浅淡的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睡不着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
“你就这样一晚上坐着吗?”我微微从被褥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刚才外面回来,很累吧。”
缘一沉默了一下:“我没有问题。”
我死鱼眼,很想把蝴蝶拉回来,让她看看,她口中所说的“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的被子可以分给你一点。”我往被子里挪了挪,轻轻说。
窗外的紫藤花静静地垂落着,月色在紫色的花朵洒落下一层薄薄的霜,被拉长的影子静静地落在窗台上。
缘一沉默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之后,慢吞吞地像小时候那样钻进了被窝里。
我:“……”
感觉被子里更热了,简直是往里面塞了个太阳。
这本就是张单人床,睡一个人刚刚好,我的身材偏瘦,在加上成年之后长得又高又大个的缘一,不免有些拥挤。
我艰难地翻了个身。
“会难受吗?”耳畔被人轻轻呼过一口温热的气息。
我顿了顿:“很暖和。”
真的很暖和,只是过分地暖和了一点。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像只营养不良的小奶猫,跋山涉水从我不知道的地方跑到那条田埂,我牵着他的手回了家,漫天璀璨的星星落进了眼睛里,璀璨又清冷,我的手却是暖的。
因为牵了个小小的太阳回家。
我常年不曾间断的噩梦也在他来到的那天晚上被摁下停止键,自从终结之谷出现的那个夜晚,我头一次一夜无眠睡了一个长长的安稳觉,我挨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入睡,梦里我怀抱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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