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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深雪坐在熟悉又陌生的事务所沙发上, 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
事务所外,不夜的城市肆无忌惮向外散发着自己的光污染, 周边的楼房里,那些本该细小的打字的声音、机器运转的声音、翻来覆去的声音、手机按键的声音、甚至是抽水马桶的声音, 这一切无法被常人捕捉的声音,竟都在这一刻汇做洪流, 被森深雪收入耳中。
这是属于现代城市的声音。
这是原本的森深雪应该熟悉的一切。
——她终于回来了。
在她离开的八十五年后。
森深雪怔怔坐了片刻,长长叹气。
[我竟然……都快要把这一切给忘了。]森深雪老气横秋,感慨万千。
系统则是个气氛破坏小能手,一听这话立即接道:[是否现在接收你离开前上传的记忆?]
森深雪愣了愣,这才从自己遥远的记忆中翻出了多年前的画面。
原来,在她接下任务离开世界之前, 她就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这样的一幕, 于是提前通过系统上传了自己当时的记忆, 以免自己回来后谁都不认识了。
如今再看,不愧是她,真是很有先见之明。
虽然就连那时候的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的“长期任务”竟然长达八十五年。
[接收记忆。]一边说,森深雪一边头疼道,[下次别再来这么长时间的任务了。]
[没问题。]系统一口应下,[不过你确定你还要继续接任务吗?]
[……什么?]
系统像是有些惊讶:[你忘了?]
顿了顿,系统说:[你的任务次数不多,但任务时长已经足够了。]
[……]
[也就是说,你已经可以准备向主系统申请复活的事了。]
·
第二天一大早,森深雪就被楼下不同寻常的动静闹醒了。
她没感到杀气之类的东西,只感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沸腾情绪在楼下聚集,于是她也没太在意,靠着窗向下望去。
然后就被拍了个正着。
闪光灯咔咔不休,楼下的人群瞬间沸腾,无数拿着话筒扛着摄像头的人对准了她,声音声嘶力竭。
“森小姐,听说昨天的那场列车爆炸案您就在现场,请问您是知情人吗?您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森小姐,对于昨天的那场列车大劫案您有什么感想?当时车上的歹徒是您制服的吗?”
“森小姐,请问昨天犯人带上列车的炸弹为什么会在XX湾的上空爆炸?对于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您作为当事人,能否为我们解释一番?!”
“森小姐……”
“森小姐……”
森深雪哗啦一下关上了窗。
她抓了抓头,感到了些头疼。
“啊呀……没想到是这样的一幕……”
“麻烦了啊……”
昨天,是一切混乱刚刚结束的时刻。
而如果要为她截止到这一刻的人生进行一番描述,那么可以这样概括——
她,森深雪,芳龄十八,原本是活在大种花家的一颗红心向马克思的普普通通985。但因运气太烂,在主世界被酒驾司机撞死后,又在系统的复活大作战里手黑抽到一张黑方的身份卡,于是不得不含泪扮演坏人,拿到一个哪哪儿都不对味的“西娜尔”代号后,成为黑暗组织的一员。
不过,金子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她森深雪哪怕身在黑暗,也心向光明,于是黑暗组织果真慧眼识人,放弃了让她继续在地下世界里偷摸搞人的勾当,转而让她成为黑暗组织在光明世界的代言人,可能是准备洗白上岸了。
但就在这样转型的重要当口,她森深雪,竟与黑暗组织的几瓶酒,以及正在追踪这几瓶酒的FBI探员等人,在列车上狭路相逢,最后甚至还共同被一个炸弹犯劫持,成为了威胁泥轰政府的工具人!
这样的结果让身为“正义克星”,不,“邪恶克星”的森深雪如何能够忍受,于是她拍板决定,这场好戏她就要看到底了!
这是非常符合十八岁的森深雪的选择,也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但当时的森深雪并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选择竟然造成了一个她从未预料到的结果,那就是与她第一次喜欢的人分别。
虽然,以如今的森深雪的目光来看,当年对她来说如天崩地裂一般难以接受的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毕竟当时的沢田纲吉并未死去,只是回到了他的世界而已。所以对于这一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的分离,她大可不必那样悲伤。
但当年森深雪作为痛失初恋的少女心思,与如今当了快三十年遗孀的森深雪的心思,到底是不一样的,所以就在那天晚上,森深雪难得地选择了逃跑。
这一跑,就是一生。
想到这里,森深雪叹了口气。
其实,昨晚她虽然成功接收了自己当年走之前上传的记忆,可当年的爆炸案也好、告别的初恋也好,对她来说都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些怀着满腔升职加薪的心情来采访她的记者,实在是找错了人,毕竟她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侦探而已,可给不了他们什么爆炸新闻!
溜了溜了。
森深雪毫不犹豫,揣上银行卡和手机,换上潇洒的大风衣后,就准备从后门离开。
不过事实证明,森深雪实在小瞧了新闻业的社畜们,因为此刻的事务所别说是前门和后门了,就连消防通道和窗户都已经被人群牢牢堵上,保证飞不出一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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