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走到谢羲沅跟前，抬着下巴，将他由上到下仔细打量端详。
    谢羲沅不明所以，也没说话。
    林婳忽而轻笑一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谢羲沅定定的看着她。
    林婳接着道：“你看起来老了快十岁。”
    谢羲沅：“……”
    林婳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自言自语道：“果然我还是永远喜欢大学生。”
    谢羲沅双手插袋，盯着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眼神带了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当晚，酒店房间里，谢羲沅洗澡之后，手里拿着擦头发的毛巾，走出浴室，经过衣柜的落地镜时，脚步一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平常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状态，难道是这段时间太累了，看起来很疲惫？
    谢羲沅走到桌旁，拿起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沅总，晚上好。”秘书进入待命状态。
    “准备一套护肤品。”
    秘书微怔，没想到是这个安排，但他训练有素，马上道：“护肤品种类繁多，是什么性别、什么年龄段使用？主要想针对什么问题？”
    “我。”谢羲沅沉声道，“看起来年轻点。”
    “……”秘书给整不会了。
    年轻？沅总，你已经是全集团最年轻的人了！你还想要怎么年轻？
    秘书把不解憋在心里，嘴上连声应道：“明白，明白。”
    ……
    入职培训一共三天。第一天体能锻炼，第二天游戏互动，第三天毕业总结。
    林婳经过这三天的缓冲，再次回到公司后，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她对待工作一直是积极主动的态度，只要在岗，就会好好干。如今的谢羲沅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高级别的领导。
    即便有过一段尴尬的纠缠，那也是往事，她凭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光明磊落。
    林婳从小在学习中养成严于律己的习惯，这个习惯伴随着她步入社会，带到工作中。
    现在换了新的环境，由管理一家酒店，变成协调统筹上百家酒店，难度是飞跃式增长，但也更有挑战性。
    林婳到公司两周多，几乎没跟副部长夏琰打过照面。程朗专门为她安排的部门聚餐，他也没参加。每天来去匆匆，似乎大半时间都在外地出差。
    这天，部门开月底例会时，夏琰终于出现在林婳的视野中。
    这次会议主要是确定下个季度各大区酒店市场销售的各项业绩考核指标以及预算报批。
    资料分发到每个人手上后，夏琰对程朗道：“费用预算我已经做好了，程部长觉得没问题，就走流程给领导审批。”
    程朗问林婳：“林部长，你觉得呢？”
    林婳快速翻阅后，道：“我认为开支太大了。”
    夏琰当即变了脸色，道：“你懂什么？你才来几天啊？”
    他从走入会议室开始，就没拿正眼看林婳，连招呼都不打，仿佛她是空气。这会儿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程朗没说话，仿佛要看看林婳怎么办。
    林婳表情平静，淡道：“我入职总部目前20天左右，在此之前，我在s市安澜酒店工作了快六年，一直负责市场营销这一块。华中区的各级酒店总体预算太高，算下来平均费用居然比重奢级别的安澜酒店还要略高。这并不合理。”
    “你说不合理就是不合理？你了解华中区市场吗？不要拿你在一家酒店的经验来说事，看起来就像个井底之蛙。”夏琰讥诮道，“只管过一家酒店，好意思谈自己的经验。”
    林婳道：“我认为从一家代表性酒店可以见微知著，另外，由点到面，集团化管理模式，经过统筹规划后，应该是更有利于控制成本，解约费用。哪怕一家酒店省一万，就是几百万的资金。这样也有空间进行调控，对新上酒店或困难酒店给予重点扶持。”
    夏琰冷笑，“纸上谈兵，谁都会。”
    林婳表情始终温和平静，说道：“我毕竟是刚进入总部，还在学习中。刚才只是我的一点个人想法，有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她看向程朗，“具体怎么样，还得听程部长的。”
    程朗很喜欢林婳这种态度，有想法但不跋扈，而且能摆正自己副职的位置。不像夏琰，仗着有后台，都快把部门搞成他的一言堂。
    程朗道：“这样吧，林部长，你也做一份预算。到时候我一起拿给领导看。不过时间比较紧张，只有一周，可以做出来吗？”对于一个刚入职的人来说，突然间要把控几百家酒店的预算，也不算容易的事情。
    “好的。”林婳点头，脸上没有丝毫为难之色。
    “那就辛苦了。”程朗道。
    他不是不知道费用有点不合适，最后有一部分进了夏琰的口袋，还有的用来他维护自己的关系。但对于一个皇亲国戚，他也没办法，每一次上级都批下来了。
    接下来一周，林婳废寝忘食的查阅过往资料，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重新修订出一份她认为更合理的费用预算表。
    程朗把两份预算表都拿给谢思月，谢思月大概扫了一眼，说：“以后营销这一块主要由沅总分管，拿给他定夺。”
    程朗交给谢羲沅后，谢羲沅批了夏琰的预算。
    程朗以为谢羲沅对林婳有额外关照，加上林婳的预算更合理更为公司省钱，他肯定会选林婳的方案，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审批文件发下来后，林婳看着谢羲沅的签字。
    半晌，对着空气怼道：“败家子！”
    夏琰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林婳办公室，把咖啡放到她办公桌上，说：“林部长，这段时间辛苦了，没少熬夜吧。”
    林婳淡道：“谢了。”
    她知道他摆明了就是来嘲讽的。
    夏琰目光扫过放在她桌面上的文件，倚在她办公桌旁，笑道：“虽然咱们俩都是副部长，但我毕竟是你前辈，有些道理我还是要教你，作为新人，多听多看多学习，不要自以为了不起，别人不懂的你都懂。”
    林婳脸上云淡风轻道，“明白了。”
    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些文件，说：“程部长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夏琰本来想打压一下林婳，让她对他低头，以后老老实实的别闹什么幺蛾子。但是，看她这样子，好像根本不当回事。
    夏琰心里更加不爽，冷笑一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别人不知道你怎么上来的，我可是很清楚。不要以为有沅总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他有些轻佻的看了林婳一眼，语气中不乏蔑视，“沅总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自己还要倚仗几个叔叔，才能在公司好好待下去，你能指望他什么？”
    他的手指点了点那份预算表，“显然，他比你聪明。”
    林婳一直保持平静的心情，这时候有点波动了。
    虽然那个小资本家有时候挺可气，但是，她也听不得别人这么藐视他。
    她微微一笑道：“夏部长，沅总他聪不聪明，轮得到我们来评价吗？咱们的身份，只是为他打工的人。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林婳说完，转身离去。
    她也不怕得罪谁，横竖大不了离职，被解雇更好。
    下午时，林婳接到谢羲沅的内线电话。
    谢羲沅道：“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片刻后，林婳来到谢羲沅办公室。
    谢羲沅坐在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看着林婳，说道：“下周我要开一个专题会，讨论如何应对疫情常态化，以前你所在的安澜酒店，是当时业绩恢复最快最好的。你准备一下发言，分享经验。”
    林婳点头，“好。”
    林婳就要转身离开时，又忍不住，开口道：“沅总，夏琰的预算太浪费了，你为什么批复？”
    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大不了干一票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这是他的企业，是他父母的心血，也是他的身家，从某种角度来说，浪费的都是他的钱。
    他难道不应该更重视吗？
    谢羲沅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手里转动着一支签字笔，漫不经心道：“以前怎么干，现在就怎么干，没必要把事情弄的那么麻烦。”
    林婳一口气被噎住。
    谢羲沅这样子就像个混日子的纨绔子弟。
    而她仿佛是在给她找麻烦……
    行，反正他们都是一家人，什么叔叔姑姑侄子外甥的……
    一个资本大家族，随便怎么折腾。
    下班后，林婳在公司食堂吃饭。
    来到北城这边，她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吃食堂。幸好这边厨师手艺不错，她吃的还算满意。
    吃过晚饭，她回到住处。
    连续一周熬夜，她早就想好好睡一觉了，洗漱之后，立马上床休息。
    睡的迷迷糊糊时，手机铃声响起，林婳在黑暗中睁开眼，捞起手机一看，是一个未知来电。
    酒店业干久了，她习惯了半夜被人吵醒，尤其是值班的时候，就怕有什么突发事件应对不及时。
    林婳接起来，声音还带了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喂？”
    “你下来一趟。”谢羲沅声音响起。
    林婳的睡意瞬间消失，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了，这时候找她干嘛？
    她克制着不爽，道：“沅总，我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拿给你。”谢羲沅道，“只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林婳无奈起身，最好是工作需要，不然她想骂人。
    她在黑色吊带睡裙外随便套了件长款针织衬衫，下楼去。
    谢羲沅就站在小区外的马路边，身旁还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林婳走到谢羲沅身旁，尽量客气的叫了一声：“沅总。”
    谢羲沅递给她一个小袋子，林婳接过来，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杯奶茶？
    这就是很重要的东西？她还以为是公司机要文件！
    “正好路过你喜欢的这家，顺便买给你。”谢羲沅道。
    林婳看看奶茶，又看看谢羲沅，她觉得他这个人实在很割裂。下午还是那副嫌她找麻烦的样子，大晚上的，又跑来给她送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