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眼眸闪了闪，划过一丝轻蔑，年轻妖怪就是不经事儿，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不过他也不会做在水里下药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
    “第三层属实干燥，你们刚来，不适应也正常。”他话音一转，问道，“不知二位的跟脚是？我好方便给你们安排工作。”
    单八宝心中一凛，刚想随便编一个突然记起鹿玛的话，她顿了顿，决定赌一把，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不安地搅动手指，“我、我只是一只又薄又脆的扇子精而已，机缘巧合才得以化形。”
    她似乎害怕老者觉得自己没用，连忙补充一句：“我扇风还是挺厉害的。”
    单八宝记着她爹曾经提过一嘴，他在龙汉初劫之后就闭关了，直到巫妖劫之后很多年，如此一来正巧完美避开巫族鼎盛时期，她就赌这位大祭司没听说过扇子精的威名。
    果然，大祭司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屑，扇子精这玩意有什么用，薄薄的小身板恐怕都不够族内孩童一拳打的。
    在沙漠和火山这种环境下，最讨厌的就是有风，到时候风沙眯眼看不清方向，风力还会助长火势，见识就是第三层最不受欢迎的能力。
    再看这只小妖怪满脸怯怯，恨不得缩进旁边男妖怪怀里，一看就是个靠美色攀附男妖怪的菟丝花而已，不足为惧。
    大祭司对单八宝完全丧失兴趣，转而看向顶闻珑。
    顶闻珑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冷淡道：“天吴与霸下的混血。”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开口，单八宝看了大祭司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顶闻珑皱眉，脸上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接着补充了一句：“水属性。”
    这下不管单八宝怎么扯他，他都不在说话，甚至还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老实点。”
    单八宝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缩回手，老老实实的不再动作，只是歉意地冲着大祭司笑了笑。
    大祭司回给她一个慈祥的笑容，她仿佛从中感受到安慰一般，眼角隐隐泛红，垂头抹去泪意。
    他对顶闻珑的原形和能力都很感兴趣，水神天吴，亚龙霸下，都是很好的血脉。
    见他这副脾气暴躁的模样也没有多问，等一会儿把鹿玛叫来就什么都知道了，此刻他只是笑着道：“水系在我们这里是很珍贵的能力，如果你愿意可以每日卖水挣工钱。”
    顶闻珑的脸色瞬间难看，语气不怎么好地说：“这里的灵气火属性含量太高，我吸收很慢，而且长期吸收这种灵气容易伤到根基，还是换个工作吧。”
    面对他这么不客气的回答，大祭司就像包容自家熊孩子的老人一般，慈爱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去炼器房打下手怎么样？八宝帮忙拉风箱，你力气大，可以学习打造一些小零件。”
    单八宝拿水杯的手一顿，似乎地下城的‘炼器’和她以为的不一样？既然如此，那之前说的炼丹，符箓之类的可能也有些出入。
    顶闻珑抬眸看了老者一眼，冷声反问：“你让我去卖苦力？还有，我的妖侣我会养，不需要她出去工作。”
    大祭司被他这态度一噎，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不识好歹又自负的妖怪了，勉强扯了扯嘴角，维持自己和善人设，“那就去种植园帮忙吧，哪里的活计轻松，工钱也多，你是水属性，照顾异植肯定没问题，做得好的话还时不时有员工福利，能带一些菜叶子之类的回家。”
    “你是老到听不明白话么？居然让我吃菜叶子？”顶闻珑眉头皱得死紧，“我说了，我不想动用水系能力，这会让我不舒服。”
    大祭司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嘴角的笑容了。
    “阿珑，”单八宝看了一眼气得脸色涨红却又不得不忍耐的大祭司，努力憋住笑，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扒拉了下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劝道，“不要这么和大祭司说话，太失礼了。”
    顶闻珑一把挥开她的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轮得到你教训我？”
    他直接站起身走了。
    单八宝手指僵硬的悬在半空中，她尴尬地不敢看大祭司，猛地站起来小声留下一句“对不起”，追着顶闻珑出去了。
    两只妖怪走后，大祭司狠狠将水杯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要不是那只男妖怪的血脉还算不错，他直接抓了他们下锅！
    顶闻珑从大祭司的房子出来之后，维持着怒气冲冲的表情在地下城乱走，单八宝就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喊他一声，让他等等自己。顶闻珑耳充不闻，全然不在意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单八宝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也不敢停下休息，只能咬牙强撑，努力追上他的身影。
    这副场景落在地下城居民眼里，顶闻珑就是个不顾妖侣感受的大猪蹄子，而单八宝柔柔弱弱，快走几步都喘得不行，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没什么脾气的好看女妖怪。
    两只妖怪就这样将地下城逛了大半，直到被听到消息的鹿玛抓到。
    他堵在路中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们，“你们挺厉害的啊。”
    这两只妖怪把他的嘱咐当放屁，得罪大祭司，以后可没好果子吃。
    顶闻珑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单八宝小脸惨白，手指搅动衣摆，讷讷不敢言。
    鹿玛也没再说什么，转而道：“你们走得太匆忙，大祭司还没给你们祝福，现在回去吧。”
    “不去。”顶闻珑撇开头，“我不需要什么祝福，你们大祭司年纪都那么大了，让他省点力气吧。”
    “你！”鹿玛脸色难看。
    “阿珑不是这个意思，”单八宝连忙上前解围，“我们刚刚太过失礼，哪里还好意思要大祭司的祝福。”
    她叹了口气，似乎对所谓的‘祝福’十分不舍，“只能辜负大祭司的好意了。”
    顶闻珑瞧她这副模样，冷哼一声：“出息，我平时亏待你了？”
    单八宝连忙摇了摇头，她垂下脑袋，紧紧咬住唇，其他人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她周身弥漫的气息也能看出，被妖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对待，必定非常难过。
    再加上她肩膀微微颤动，喉咙时不时发出急不可为的音节，这是难过地哭了吧。
    美人垂泪让不少男性都心生怜惜，就连一旁围观的女性也忍不住心软。
    这时有位长着兔耳的中年女性便对鹿玛道：“看他们这副样子，带到大祭司面前也是唐突了他老人家，不如先带回去休息，至于祝福的事儿改天再说。”
    “对呀对呀。”立刻有人附和。
    还有过来人道：“这小两口吵架啊，就得关起门来自己说，旁边人越多他们越下不来台，还是先带回去吧。”
    “我听说这次第二层就上来他们两个，还是妖侣，按理说感情应该不错啊。”
    “那男的明显大男子主义，女的一直伏低做小，看来也没什么能耐，能上第三层肯定全靠那只男妖怪，她硬气不起来。”
    “欸，所以说啊，女人就得自己给力才能把日子过好，不受气。”
    “说得对。”
    “唉，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呢，我这个女人瞧着都心疼，她男人怎么也不知道哄一哄。”
    “嘿嘿，我也喜欢她的长相，看着就赏心悦目，能多吃两碗饭。”一个长着羊尾巴的女孩道。
    与她交好，头顶牛角的女人翻了个白眼，“那你可得离她远点，不然又得找我借粮食。”
    “说真的，”羊尾女孩捅了捅牛角女孩，“等他们安顿好之后，我们去找她玩儿吧，可以带着她做活挣钱，不用受男人的气。”
    牛角女孩沉吟片刻，点头答应，“行，我们可以带她去种植园，哪里的活儿轻松，只要勤快一点都能种好地，过上好日子。”
    她们两个都觉醒了植物异能，在种植园有一定话语权。
    单八宝没想到只是做戏而已，就让自己交到两个心地善良的朋友。
    她和顶闻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所谓的大祭司的祝福，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在两人身上留下什么。
    原本两人还想从大祭司那里套点消息，可在刚进入房间时闻到的那缕草木香气让他们顿生警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只妖怪发现他们越看大祭司越顺眼，甚至想把所有秘密告诉他，只为了得到他一个笑容。
    这很不对劲。
    他们当机立断，必须马上离开。
    于是才有了顶闻珑‘愤而离席’的一幕。
    后来在地下城乱走也是想趁机查看这里情况，顺便让单八宝卖一波惨，打入女性同情心打入内部。
    只不过最后她被顶闻珑的‘王霸’之气逗得差点笑出声，幸好忍住了。
    此时他们已经跟着鹿玛回到分配给他们的免费住处了。
    这是一个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面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再无其他，简单甚至简陋。
    鹿玛看着这两只妖怪，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大祭司的祝福有猫腻他是知道的，甚至他还是利益获得者。
    他们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逃脱了‘祝福’，这让鹿玛对他们产生一丝欣赏，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他不会帮助他们的。
    “你们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再带你们去各处看看，找个工作。”说完他冷着脸转身离开。
    鹿玛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单八宝和顶闻珑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坐在床沿，甚至连房间门都没关，任由别人在两人门口路过，偷偷瞄他们。
    直到外面渐渐没有声音，到了休息时间单八宝才起身将房门关上。
    而藏在不远处的鹿玛这时才离开，去向大祭司报告。
    大祭司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明明灭灭，透着一丝诡异，他的声音丝毫没有白天的温润和缓，反而沙哑粗粒，“你是说，他们从我这里走后也一直闹脾气，回到住处仍然在冷战？”
    “对。”鹿玛垂着头，一板一眼道，“他们回去之后坐的很远，两人没有目光交流也没说话。”
    “嗯。”大祭司拿出一根棍子拨了拨火堆，“看来确实是年轻气盛，不是做戏给我看。”
    鹿玛适时奉承了一句：“凭他们怎么可能骗得过您的眼睛。”
    “行了，下去休息吧，明天带着他们在城里逛逛，看看他们适合做什么。”大祭司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是。”鹿玛躬身后退，走到门口事他才仿佛刚想起来似的，问道，“他们的‘祝福’……”
    大祭司不在意地挥挥手，“两个实力一般的小妖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不做就不做了。”
    鹿玛眸光微闪，退了出去。
    另一边，单八宝将门关上之后，刚转身便被顶闻珑抱进怀里，他语含歉意，低声道：“对不起，刚刚凶你。”
    “不用道歉呀，”单八宝的额头在他颈间蹭了蹭，“没想到我们配合的这么默契！”
    顶闻珑想到以往她闯祸的时候，他们只是几个眼神交流便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单伯伯骗过去，忍不住笑道：“习惯了。”
    单八宝仰头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不许笑话我！”
    顶闻珑趁机扣住她的后脑，在她要退开时追了上去，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今天她可怜巴巴拉着他衣袖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等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时才缓缓分开，即便这样，在单八宝离开时，顶闻珑仍旧忍不住贴过去轻啄几下，这才心满意足。
    两只妖怪抱在一起慢慢平复心绪，开始说正事。
    “那个‘祝福’肯定有问题，我们不能做。”单八宝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
    “嗯。”顶闻珑声音微微暗哑。
    她有些苦恼地把玩着他的手指，“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陷阱，我总有些不放心。”
    敌暗我明，对他们太不利了。
    “从我们进入地下城，已经被提起好几次有关‘工作’的话题，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这里的居民都勤劳致富，看不得别人懒惰吧？”
    让他们工作她理解，毕竟其他人没有义务养着他们，但说这么多次就有些刻意和急迫。
    顶闻珑沉思片刻，隐约猜到一点，“他们可能是想通过能力确定我们的血脉。”
    “血脉？”单八宝歪头。
    “对。”顶闻珑眉头微微隆起，“我们说各自原形时，大祭司对扇子精不以为意，但当我提及天吴和霸下时，他显然非常感兴趣。”
    “妖族和巫族结合不可能没有弊端，我怀疑问题可能出在血脉上，要不他们无法吸收灵气修炼，要不他们寿命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