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玛苦笑一声：“这件事让族长震怒，他不顾大祭司意愿，强行废除跪拜之礼，并且在接下来三个月，作为补偿，他将本应该属于大祭司的肉分出一半给那户人家。”
    “或许正是因为大祭司没有感受到族长对他的尊重，所以才计划这一切吧，毕竟在他看来，整个兽人族只要有他做主的就可以了。”
    “所以，在族长死后，我们提议推举新任族长时，被大祭司一口否决，他的理由是自己还能活很久，兽人族在他的带领下必定越过越好，不需要第二个声音。”
    “等等！”单八宝打断鹿玛，“冒昧问一句，你们兽人能活多久？”
    “千年起步，最多万年。”鹿玛不觉得这有什么冒昧的，直言道，“我知道这点年岁在妖怪眼中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而言可以做很多事了。”
    比如这个地下城，他们只用了百年就将其建立起来。
    单八宝：“大祭司呢？”
    “他有神力护持，如今已经万年有余。”正因为如此，鹿玛才不希望狮利和狮雅冒然行动，大祭司成天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实力却深不可测。
    “神力？”单八宝不解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据说当初进入秘境的巫族先祖是火神祝融的后代，后来也是他最先与妖族通婚，迎娶了一只火系神鸟，他们的孩子是第一任大祭司，我们能有如今的生活全靠第一任大祭司，只可惜他外出探查火山口的时候失踪，继任的是他的徒弟。”这些在资料上有着明确记载，鹿玛说得很顺溜。
    失踪？
    单八宝和顶闻珑面面相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可告人的东西。
    她接着问道：“你们既然有火神的后代，没想过解决火山喷发，回到地面上生活么？”
    “当然想过，有谁愿意一只生活在地下，据说祖先们刚进入第三层秘境的时候，这里火山喷发的还不是特别频繁，而且没有火球雨，生活虽然困难了一点，但比现在强多了。那位火神后代甚至可以预知哪座火山喷发，提前带着族人转移。”
    鹿玛叹了口气，“后来他因为频繁使用神力，加速衰老，等他死后，就是第一任大祭司保护族人，可他的实力没有父亲强，最后才提出建立地下城。”
    单八宝抓住一个重点，“你知道火球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么？”
    “我想想，”鹿玛挠挠头，皱眉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想起来了，在第一任大祭司失踪后没多久。”
    “一开始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建立地下城，他们觉得只要族地距离火山远一些，他们随时观察火山动静，小心一点就没什么。直到第一场火球雨，族人死伤大半，大家才加快建立地下城，躲了进来。”
    听完鹿玛的话，单八宝和顶闻珑都觉得第一任大祭司的死有问题，尤其是火球雨的出现太过巧合，与其说是‘天罚’，不如说是报复。
    顶闻珑手指在桌面敲击几下，突然问道：“你们生来就觉醒异能？异能有多少种类？”
    异能是兽人族的底牌，鹿玛迟疑着没有马上回答。
    单八宝柔声道：“我们对兽人族没有恶意，只是想多了解一点自保罢了，我们最终还是要离开这里的，没必要针对你们做什么，劳心费力还没好处。”
    鹿玛一想也是，他们兽人族要啥没啥，这两只妖怪恐怕也看不上他们这点家底，“并不是刚出生就有异能，族里每三年举行一次祭祀，大祭司会炼制一种特殊丹药给三年内的新生儿吃下，资质好的就会觉醒异能。”
    “至于异能的种类包含金木水火土五系，不过水系最少，火系最多。”
    “那种丹药是不是只有历代大祭司会炼制？他是什么异能？”单八宝立刻追问。
    “对。”鹿玛点头，这也是族人尊敬大祭司的原因。当然这是以前，现在很多族人都恨他，讨厌他，却不得不惧怕、奉承他，除了觉醒丹药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祭司是族中唯一一个觉醒木系治疗类异能的人。”
    其他木系大部分只能让植物发芽，用来种地而已。
    单八宝叹息道：“唯一啊。”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凭本事当上大祭司的。
    鹿玛犹豫了一阵，不知道这话应不应该说，最终还是道：“其实我曾经听爸爸提起过，大祭司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曾经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帮族人疗伤，配置草药。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面目全非……”
    “可能被权势迷花了眼吧。”单八宝耸耸肩。
    该问的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两只妖怪见时间接近傍晚，干脆直接蹭了一顿晚饭才回去。
    他们躺在床上，单八宝窝在顶闻珑怀里，她声音轻柔缓慢，一边说一边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我觉得我们之前的猜测有对有错，但总体大方向没问题。”
    “目前第三层最大的敌人就是大祭司，他窥视我们的血脉。之前鹿玛提到的觉醒丹药肯定就是用妖族精血炼制的，兽人本身是巫、妖混血，只要吸收妖族精血，很可能催发自身妖族血脉，觉醒异能。”
    “火球雨遍布整个第三层，你说会不会与守门人有关？”
    “嗯。”顶闻珑把玩着她的头发，在指尖一圈一圈环绕、松开。
    单八宝不满地拍了他一下，“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了。”顶闻珑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额头，“鹿玛一直在地下城呆着，知道的事情要么是听说，要么是史料记载，但历史这东西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不说别的，第一任大祭司究竟是失踪还是被害，谁说得清。”
    “想要调查出有用信息，不能问这些被‘圈养’在地下城的兽人。”
    单八宝抬起头，“你是说狩猎队？”
    “对，只有走出去，彻底了解第三层才能得到答案。”顶闻珑将她的头重新按在胸口上，手指顺着后脑向下，慢慢抚摸。
    “唔……”单八宝有些情动，她将身子往上蹭了蹭，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声音娇媚轻柔，“可我担心你遇到危险。”
    顶闻珑一个用力将两人位置调换，手臂支撑着浮在她上方，在她眼睛上轻啄一口，“没关系，最坏也不过是舍弃这副身体，神魂逃到你识海罢了。”
    “可是……”
    “嘘……指不定我明天就跟着狩猎队出发了，别浪费时间。”
    所以说，男人一旦吃了肉就很难停下来。
    不过顶闻珑有一点猜对了，原本还要过几天才出发的狩猎队，提前了。
    第二天一大早，熟悉的敲门声传来，确认过节奏，依旧是鹿玛这只扰人清梦的鹿。
    顶闻珑一脸阴沉地开门，门外除了鹿玛还有狮利。
    他挑了挑眉，已经猜到他们的来意。
    狮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诚恳道：“我是代表狩猎队邀请妖君加入的。”
    顶闻珑与他对视几秒，点点头，“好，什么时候出发。”
    鹿玛没想到顶闻珑答应的这么利索，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要不要先了解一下狩猎队是干吗的再做决定？或者和你妖侣商量一下。”
    “不用。”顶闻珑本就是冷淡的性子，再加上进入地下城后就一直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两相结合，落在鹿玛和狮利眼里就是十分冷傲的模样了。
    鹿玛不敢再劝，狮利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硬着头皮说出一句在他看来都很过分的话：“既然妖君答应，那就准备准备吧，我们吃过早饭就出发。”
    他以为时间这么赶，可能引起这只妖怪反感，或许一怒之下就不去了。其实也不想这样，可这是整个狩猎队与大祭司博弈的结果。
    大祭司勉为其难答应顶闻珑进狩猎队，但他要求狩猎队必须今天一早就出发，大祭司自认为了解顶闻珑的臭脾气，料定他就算加入狩猎队也会因为仓促出发而撂挑子不干。
    再不济也肯定会抱怨几句，而且他没有和狩猎队其他成员事先磨合，直接去危险的沙漠抓捕异兽，中间因为不熟悉作战方式和地形，害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就算这些都没有发生，他也有后手。
    顶闻珑不是傲么，不是脾气大么，那就让他永远留在沙漠中吧。
    至于那只女妖怪，一朵菟丝花翻不起什么风浪。
    最近新出生的孩子体内妖血越来越稀薄，再过不了几代，恐怕就无法觉醒异能了，单八宝怎么说也是只纯血妖怪，留着她在族中生崽子也算发挥价值。
    大祭司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却没想到顶闻珑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狮利见面前的男妖怪板着一张脸点头，“我知道了，等到了集合时间你再来找我，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之后他毫不留情地将门板关上。
    狮利：“……”
    虽然这位妖君面瘫了一点，脾气傲了一点，但意外的好说话啊。
    他刚这么想，就见眼前的门再次打开，顶闻珑对着鹿玛道：“一会儿过来的时候记得把早餐带来，昨天那个饼就行。”
    说完再次关门。
    狮利和鹿玛面面相觑，两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就算开口也多是讽刺对方。
    狮利知道这次能说服大祭司，让他同意顶闻珑能加入狩猎队少不了鹿玛的帮助，他隐隐感到之前是自己误会了，或许鹿玛和他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只是选择的路不同而已。
    他想抬手拍拍鹿玛的肩膀，说些体己话，让两人尴尬的关系破冰。
    没想到他刚有动作，鹿玛立刻推开好几步，嫌恶道：“别碰我，和你不熟。”
    狮利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随后他立刻明白是自己唐突了，被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鹿玛在大祭司身边潜伏这么多年，能获取大祭司的信任十分不易，记得最开始他刻意与狮家作对，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入了大祭司的眼，如果现在他和鹿玛关系破冰，必定会让大祭司怀疑，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他脸上笑意顿住，正准备配合他演出时，后背被猛地拍了一下，他受惊回头，正是妹妹狮雅。
    狮雅怒其不争地瞪了哥哥一眼，咬牙切齿地看着鹿玛，“说的好像谁愿意搭理你似的，我们才不屑与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为伍，赶紧回去抱着大祭司的大腿嘤嘤嘤吧。”
    显然狮雅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听到鹿玛的话。
    鹿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说不伤心是假的，他也不想和青梅竹马的小伙伴闹到现在这副样子，他的手死死握成拳，强迫自己不要失态。
    听说狮利已经开始给狮雅相看男人了，他怕自己死在外面，想早点找个人照顾她。
    鹿玛掩盖眼中的寒色，时间不多了，得尽快解决大祭司。
    他一路阴沉着脸回家，然后开始——烙饼。
    另一边，单八宝听到外面的交谈，不用顶闻珑再重复一遍。
    她除了叮嘱万事小心也帮不上其他，“你警醒一点，狩猎队里肯定有大祭司的人，这次双方拿你打擂台，表面看是大祭司妥协，但他只要把你杀了，就能做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比直接镇压狩猎队高明多了。”
    “我知道。”顶闻珑脸上的冰冷消失不见，嘴角挂着笑意，眼神温和柔软，“你自己在地下城也要小心，等一会儿鹿玛过来，我问问他可不可以让你继续住在这里。”
    结果当然是——不行。
    鹿玛将饼递给两只妖怪，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吧，这点小事儿我是能做主的，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但谁让妖君入了大祭司的眼了呢。”
    “而且大祭司说这个房子他另有他用，所以……”他瞄了顶闻珑一眼，潜台词就是‘你在大祭司那里挂名，他盯着你呢，我一个小喽啰哪有胆子给你开后门’。
    顶闻珑皱眉，没想到身为大祭司居然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还真是让妖叹为观止。
    单八宝：“阿珑进入狩猎队，是给全族捕猎食物，听说狩猎队里待遇不错，难道兽人族一点都不照顾我这个家属么？”
    “原本会将这一次的酬劳提前给你们，但是吧……”鹿玛也觉得大祭司不地道，看不惯顶闻珑明着来暗着来都行，在这种小事上搞小动作，真的太小家子气了。
    他支支吾吾道：“大祭司说妖君刚来地下城，没有归属感，指不定遇到危险半路跑了，所以这酬劳就先不给了，而且作为家属……”
    单八宝实在维持不住菟丝花的表情了，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是要拿我当人质的意思？哦，不对，我比人质还不如。至少人质都是包吃包住的，我呢？妖侣在外面拼死拼活，我还得在家饿肚子，欸，又错了，我没家。”
    鹿玛听着她阴阳怪气说一堆，也没觉得什么，反而有点欣慰，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单八宝如果真是菟丝花性格，他怕她不到三天就得被欺负死或者被大祭司算计死。
    顶闻珑起身向门外走，“我再去卖一批水，看看能不能找人收留你。”
    其实让单八宝住在鹿玛家里是最简单的办法，但三人全都没提这茬，鹿玛身上贴着‘大祭司狗腿子’的标签，在大祭司明确表达对这两只妖怪不喜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收留单八宝。
    顶闻珑刚拉开门，就看到狮利、狮雅两兄妹站在门口。
    狮利神情尴尬，狮雅却大大咧咧地进门，对着单八宝直接道：“我刚刚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意思是没地方住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