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经年回到海月湾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推开主卧的门，里面一片漆黑。
    床上起伏的身影已经睡着了。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轻轻将门带上就离开了。
    整个晚上，他都在为华翩翩的事焦头烂额。
    在放弃救人跟救人之间反复。
    事情已经查清楚，的确是境外的势力。
    但华翩翩也不算无辜。
    她的舞蹈事业一直都在国外，得罪的人自然也是国外的势力。
    目前查到的源头，是国外一个颇有势力的家族。
    华翩翩当初锋芒毕露，抢走了一个女孩的领舞，后面又因为追求者的事在后台打了起来。
    这件事霍经年是知道的。
    当初他在追求她，这件事还是他帮她摆平的。
    那会儿他年轻气盛，处理事情的态度也的确是过于极端了一些，整的对方几乎破产，后面几年修身养性，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如今旧事重提，对方显然是怀恨在心，不然也不会提出由霍太太交赎金这种话。
    事情由他而起，他做不到嘴上说的那样绝情，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慕兰启齿。
    书房里，霍经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卧室大床上，慕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屈膝坐着，抱着自己的腿，看着窗外漆黑诡谲的夜出神。
    一切即将结束，像这样安宁的夜，以后应该都会很难再有了。
    华翩翩的事她不是一无所知，霍经年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
    她在等他开口。
    他在思考怎么开口。
    睡不着，慕兰起得很早。
    但她再早也没有霍经年早。
    她洗漱完下楼去吃早餐时，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看见她忽然出现，男人愣了一秒。
    自从上次达成协议之后，她就每天睡懒觉，避免跟他一起吃早餐。
    所以他们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早晨看见彼此了。
    慕兰没有说话，默默的坐下来。
    佣人拿了早餐过来，她低头默默的吃，像之前一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她在等他开口打破沉默。
    不过，他比她想象中的，要还要有定力。
    除了起初看见她的惊讶，他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继续低头用餐。
    直到吃完早餐，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可他吃完了也没有走。
    没有走，慕兰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暗自的松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不找她谈，她才是真的害怕。
    只是……
    华翩翩这出戏未免也演得太过了。
    她忍不住蹙起眉心，好吃的早餐也没有了胃口。
    “太太吃好了？”
    “……”
    慕兰抬眼看向他，“有什么问题？”
    “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她垂下眼睫，用勺子搅着粥，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有话就快点说，我还要上去补眠。”
    “华翩翩被人绑架了。”
    “……”
    冷不丁的一句话，没有丝毫铺垫的冒了出来。
    慕兰抬眼看向他，眼底有错愕，也有讶异。
    几秒后，她掀起嘲讽，“所以呢？”
    “绑匪希望你去交赎金。”
    “喔。”
    男人的声音淡淡静静，没有起伏变化，让人难以分辨真实情绪，“绑匪说你不去，就会让人伦了她，然后把她丢进公海喂鲨鱼。”
    她挑了挑眉，“听着真是够凶残危险的。”
    “是很危险。”
    慕兰搁下了勺子，托腮盯着他看了看，“你觉得我是个慈善家，还是个智障？”
    他实事求是，“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直到你刚刚跟我说这件事，我发现我在你的眼里还是不够智慧，否则你就不会跟我说这种荒谬的事。”
    说完慕兰站了起来，拉开椅子就往餐厅外走，带着明显的怒气。
    怒气是真。
    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现在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别人，哪怕这件事是假的，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华翩翩真是够狠，设计出这么歹毒的事来，临了，还狠狠的在她心上刺了一刀。
    她还没走出客厅，手腕就被一股力握住了。
    慕兰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脸上一片冷凝，“我不会救她，无论如何，你觉得我见死不救也好，心如蛇蝎也罢，我都不会为了华翩翩冒任何危险。”
    “太太，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
    她站着没动，脸色一点点苍白。
    以为早就麻木的心脏，这一刻，还是被他狠狠的伤到。
    她慢慢转过身看向他，忍着心痛问，“我有什么义务去救华小姐？”
    男人轻轻叹息，“你没有义务，是我欠她，这次救了她，我跟她之间就两清了，太太，你就当是帮我，好吗？”
    “不好。”
    一点都不好。
    她摇着头，抽出自己的手腕，“霍经年，我也没有义务帮你，我对你早就没感情了，为什么要帮你去救你的前女友？”
    “……”
    他凝视着她，微微眯起眼眸，唇角浮起意味不明的笑，“你的确可以选择不救，我知道你讨厌她，所以……”
    “所以？”
    “我可以让人放话过去，叫绑匪直接撕票，或者给绑匪一笔钱，让他们把人丢进公海，这样一了百了，消了你的怨气，你就乖乖回到我身边，嗯？”
    男人说着话，唇角牵起的笑意越发明显。
    慕兰，“……”
    瞳仁紧缩。
    一瞬间，她的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如芒在背。
    这么可怕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更可怕的是，她知道，他不是随便说说。
    霍经年单手插兜，姿态闲适的站着，低沉的嗓音也一片悠然，“我不管她的死活，以后华翩翩这三个字彻底消失在世上，你也永远别想跟我离婚。”
    慕兰心头微窒，舔了下唇瓣，才开口，“你舍得吗？”
    “没什么舍不得，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舍弃她，我现在舍不得的只有霍太太，难道你还不明白？”
    “……”
    慕兰一下子就慌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难道欲擒故纵过了头？
    她花了点时间压下心头的慌乱，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跟你离婚，不完全是华小姐的原因。”
    “……”
    霍经年盯着她，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