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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灰激起浮荡,终究归于沉寂。
    将四周杂乱稻草覆于其上,惊蛰起身,从石像后面走出来。
    庙门口发出一阵响动,惊蛰脚步一顿,下意识跳上房梁。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走入庙中,他伸手取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惊蛰躲在梁上,瞧见他的脸,眼神微变。
    门口男子看向被收拾的整洁的供桌,明显愣了一下,他缓步走到石像前,沉默着双膝跪地,行了三拜。
    惊蛰敛声屏气,看着底下的庙宇,那黑袍人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曾发出,许久,他起身,重新戴上兜帽,走出荒庙。
    见人走远,惊蛰自房梁上跳下来,朝供案后看了一眼,石像依旧肃穆沉默。
    七月二十九,今日是谢宪将军投敌叛国,葬身九环山的日子。
    惊蛰离开荒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下山寻了一家客栈,暂作休整。
    如今有了霜降给的户籍文牒,外出住店倒是方便很多,不至再如往常一般,躲躲藏藏。
    惊蛰自浴汤中出来,取了一件普通的灰色布衣穿上,他方将衣带系好,旁边的架子忽然亮起一片赤金色的光。
    惊蛰的动作明显一顿,伸手取下上面挂着的玉球。
    中空的白玉此刻流光璀璨,繁复花纹渐次蜿蜒,他似乎能透过这玉,看到那平洲长公主灿然的笑容。
    呼吸滞了一下,惊蛰一时犹豫要不要再去,他与霍时药已经闹到这种地步。
    眼见玉球光芒欲甚,惊蛰深吸一口气,将东西塞到袖口,出门离开客栈。
    丝缕金光,仿佛无声牵引着他,走过那一条长街,翻入一堵一堵高墙,踏着月下的琉璃瓦,落在池塘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
    池塘边,顾璟浔一人独坐,茜色烟纱裙随着小腿摆动的弧度,摇曳在水面上,似触非触。
    她低头调整腰间系着的驱蚊香囊,又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发,然后保持着最为柔美动人的姿势,不动了。
    惊蛰不知她到底要干嘛,便隐在树上,一时没打算下去。
    半晌,池塘边的姑娘,悄悄蹬掉了脚上的一只鞋,绣着团花的鞋子扑通一声掉到水中,湖面涟漪波荡。
    顾璟浔小小惊了一下,伸手捂住嘴巴,半晌,又若无其事地开始打理头发。
    惊蛰瞧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轻轻蹙眉。
    她又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了许久,似乎有些焦急了,便开始摇动手中的玉球。
    袖口金光亮起,惊蛰自树上跳下来,慢慢走到她身后。
    顾璟浔似得到感应一般,迅速转过头。
    青年蒙着面,站在假山柳树旁,身体一半匿于阴影,一半沐于月下,身上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却难掩挺拔清肃。
    月色映塘波光粼粼,顾璟浔眼眸潋滟,好似刚从那藏着月光的水池中打捞上来。
    “你来了。”她朝他笑着,满眼皆是他,皆是欢喜。
    如同一泓清泉,在这燥热夏日浇得惊蛰心头一颤。
    他立在原地没动,俯视坐于池边的姑娘,不远处长廊灯盏暖色朦胧,塘中莲叶碧色连天,她身上的艳色裙纱如烟似雾,如同今早梦中,逶迤在他身上绽放的一样。
    惊蛰猛然回神,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
    顾璟浔看着青年伸到自己面前,略显粗糙的手掌,眼睛一亮,心口霎时如小鹿乱撞,一下子便握了上去。
    惊蛰错愕,慌忙抽回自己的手。
    他力道过大,顾璟浔的双腿尚且垂在水池上,这一下拉扯不住,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往池塘中摔。
    惊蛰被这一出弄得猝不及防,连忙伸出另一手去拽她,好险才没让她掉下去。
    身体下坠又被拉回,顾璟浔顺势扑过去,抓住惊蛰的衣襟,凑到他胸口,猛吸了一口气。
    鼻腔中萦绕着一股很淡的皂角香,顾璟浔心脏怦怦跳不停,也不知是方才被吓着了,还是与惊蛰靠得太近了。
    她抬头,青年微湿的长发搔过脸颊,惹得一阵麻痒。
    顾璟浔没忍住,鼻尖贴着他的发,又沉醉地嗅了一下。
    微暖馥香扑于怀中,惊蛰身体僵硬,手绕到顾璟浔的脑后,捏着她的后颈皮将人从怀里拎了出去。
    顾璟浔:“……”
    青年目光微恼,鸦睫乱抖,欲伸手又瞬间收回,低声冷道:“啖蔗散。”
    顾璟浔:“……”
    所以原来方才不是要拉她起来,是同她要啖蔗散啊。
    白瞎了她这一腔欢喜,顾璟浔一脸怨念,撇嘴:“在我房中。”
    眼见青年扭头便走,她忙道:“你找不到。”
    前方的人果然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我带你去取。”顾璟浔朝他走近,忽然痛呼一声,慢慢弯下腰,手摸上自己的小腿。
    “我的鞋子不小心掉到池塘里了。”
    吴侬软语响到耳边,惊蛰顺着她的声音,视线下移。
    茜色裙摆被池塘的水打湿,贴在纤细莹白的小腿上,下面的脚丫娇嫩玲珑,脚趾微蜷,很是惹人。
    惊蛰很快收回目光,看向顾璟浔水汪带泪的眼。
    她确实很会装腔作势,若不是方才亲眼看见她将自己的鞋子蹬到水池中,他险些信了她是不小心。
    他的眼神平静,又好似藏着几分哂谑,顾璟浔觉得自己可能穿帮了,被盯得有些绷不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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