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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碎瓦

      接过茶,洛小鱼心里一松,唇角重新翘了起来,“父皇要收复璋城,我是副将,明日就走了。”
    “璋城。”花无尽下意识地重复一遍,“是从昌洲方向,还是从许州方向攻打?”
    洛小鱼喝了口茶,道:“璋城东南向多山,于我们不利,所以,从许州方向打,虽然黑岩岭易守难攻,但比昌洲方向要更容易一些。”
    这个时代打仗大多靠人堆,一个易守难攻便足以说明凶险,不然启明帝早就动手了,他如今住在行宫,便是想着早上杀到京城。
    花无尽心里突突跳了几下,挑了挑远山眉,纤长的手指在石桌上叩了几下,“如果好打,就不会叫你回来了,只怕还会有后手跟在后面,你要小心些……有地图吗?”她这厮是他儿子的亲爹,他死了,小溪和她将会成为洛之安斩草除根的对象,只怕逃到哪里都不得安生,所以,他不能死。
    “地图?你是说舆图吗?”
    “是的,舆图。”
    “主子,舆图在这儿。”桃江听到音儿,立刻从房顶上翻下来,取出图纸,放到桌子上,脚一点,又上去了。
    花无尽抬头瞧了瞧四面房顶,暗卫们像屋脊上立着的石制神兽一样,故意把头转向外面,然而各个都支愣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她不禁为自己的隐私权默了个哀。
    这功夫,洛小鱼狗腿的亲自把图纸摊开了。
    花无尽对战争懂得不多,然而,作为一个杀手,对伏击刺杀比一般人专业很多,她站起身,双臂撑在石桌上,耐心细致地研究好一会儿,最后在沂水、蝴蝶谷以及将军山三处点了点,“如果你过岭不死,成功拿下璋城,回来后,他们也许会在此三处刺杀你。”
    洛小鱼也站了起来,与花无尽并肩而立,在她手指点过的地方匆匆一看。
    “蝴蝶谷狭长,将军山林茂,这两处的确凶险,但沂水应该不会,那里虽水深流急,然河面不宽,两岸开阔,不好设伏。”洛小鱼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已经有所打算,是以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故意凑近她,偷偷吸了吸鼻子,想闻闻女人香……然而,花无尽有的只是淡淡青木香,是许州底层女人中常见的味道,因为杂货铺里卖的普通澡豆都是这种味道。
    这女人活得太粗糙了!洛小鱼心道,一张脸素面朝天,上衣是素面鸭卵青色绣姜黄色小菊花褙子,下面搭配姜黄色马面裙,发髻上只有一只素银簪子,耳朵、手腕、颈项间光秃秃的,简直是老气横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女人竟然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他心里不是滋味,故意问道:“无尽,你用了什么香,味道很特别。”
    “香?哪里有香,是澡豆的味道吧。”花无尽在手腕闻了闻,轻蔑地看了洛小鱼一眼,“到底是天潢贵胄,不同于我们下里巴人。然则,作为一个特工,是决不能让自身上有独特味道的,懂吗?”都说闻香识女人,然而她习惯了自保,所以摒弃了一直艳羡的女人味。
    大概是花无尽的语气太过生硬和无礼,所以,西厢房上的瓦片被吓碎了一片。
    “受教,之前不懂,但现在懂了。不过下里巴人什么意思?”洛小鱼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熏香他一直是胡乱用的,什么流行用什么,什么夸张用什么,此时了悟,不免有些庆幸。
    花无尽懒得理他,指着沂水说道,“如果这张图是准确的,这里就有问题。你看,虽说两岸视野开阔,可上流有山,河水绕行,如果有人乘舟在山西设伏,再扬帆顺水而下,只怕会让你等措手不及。因而,如果我是杀手,定会把这里作为主要刺杀地点。”
    “无尽言之有理。”洛小鱼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正色道:“便是他们想不起在此地杀我,我也会将此地作为猎杀他们的重要一环。”
    “王爷,大小姐,吃饭啦!”鲁一端着木托盘从厨房里出来,过了小半年,小伙子长了一岁,如今十四,个头高了不少,细细长长的小少年透着股子精明劲儿。
    花无尽看了眼磨盘大的日晷,指针正指向申时末。
    “好,吃饭!”她应了一声,又道,“王爷稍等片刻。”
    洛小鱼的确饿了,就着香味咽了口水下去,“我也去看看。”
    花无尽去厨房帮忙,还亲自用麻油拌了个野菜,洛小鱼则端了两盘菜去了宴息间。
    一向高高在上,说了十几年“本世子”的权贵人物忽然做起了奴婢的活儿,狗腿的样子让人无法直视,于是,花无尽的瓦片又碎了好几片。
    饭菜都是花无尽爱吃的菜,辣子鸡,水煮鱼,炒鲜笋,小野菜儿等等,都是居家口味,却是洛小鱼三个月以来吃得最香最踏实的一顿。
    饭后,他略坐了坐,把凤卿卿又派人过来的事简单说说,便回王府了,这让花无尽颇感惊奇,她以为这厮会赖在这里,与她好生纠缠一番呢。
    洛小鱼一走,凤卿卿派来的两个婆子主动来见花无尽了。
    花无尽在书房接待的她们。
    两人进来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其中一个身形消瘦的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说道:“老奴夫家姓肖,花娘子叫老奴肖妈妈就可以了,这位是彭妈妈。”
    彭妈妈倒也罢了,一看就是个面无表情的更年妇女,姓肖的这位却是科斗的亲娘,科斗因为洛小鱼终身残疾,所以,花无尽知道,自己与她之间不会和平。
    花无尽一手拎着衣袖,一手捏着墨锭慢条斯理地磨着墨,视线两个奴才的脸上盘旋一会儿,道:“来者是客,二位妈妈请坐。”
    二人被晾在前院大半天,晚饭还是在街边买的,两位妈妈此时的心情不是一般糟糕。
    但既然是以教规矩为名而来,就不能让花无尽抓到把柄,肖妈妈忍着气,道:“花娘子不坐,老奴如何敢坐。”
    花无尽耸了耸肩,既然这么客气,那就站着好了,她提笔写下第一个字,忍。
    鲁娘子与老鲁收拾好厨房,端着一碗燕窝进来,放到书案上,右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把碗出托盘上拿出来,道:“大小姐,这是王爷走时特意交代的,大小姐可要好好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