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明月高悬苍穹，黑岩才算好了一些，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纹路，不确定的道：“靖瑶师姐……我……我现在还是人吗？”
    “可能吧。”靖瑶安慰道：“有鼻子有眼能说话，应该是人。”
    黑岩苦笑，这些好像不是评定是不是人的标准，妖修也能化形，同样有鼻子有眼也能说话。
    他有些怅然若失，体内蓬动的力量让他有些不适应，明显察觉现在的感知力较之以往判若云泥，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别问了。”靖瑶睁开眼眸：“到了圣天城，找个人问问。”
    由六芒星阵洗礼的修士肯定很多，想知道现在的形态是什么，问些过来人肯定可以得到答案。
    靖瑶猜的没错，厉凡确实派出大群修士进入月落崖，两名渡劫修士亲自领队，当他们找到靖瑶两人之时，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骇了。
    六名渡劫修士死相惨淡，就像抽干了体内所有生命机能躺在地上，干瘪的尸身挂着可怖的表情，临死前必定经历或者看到了什么……
    那两人一开始对什么瑶光女妖嗤之以鼻，可亲眼见证后，才知多么荒谬，合体境的修士碾杀六名渡劫？
    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两人心里一阵忐忑，那六名渡劫修士放到任何地方，都是一方巨霸……那如果女妖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六名渡劫修士，是不是说这人也有足够实力颠覆琅嬛天？
    两人不敢久留，安排好行程，马上回到圣天城……
    车窗外传来轻声：“靖瑶大人，已经证实东黄泉变天了……卑职在六名渡劫修士身上搜到几枚玉简，整个东黄泉足有三分之二参与袭杀……”
    “好，继续盯着圣天城。”
    跟随靖瑶踏入琅嬛天的守卫一部分分散出去打探消息，得知靖瑶遇伏后，又火速赶来支援。
    到达月落崖战况已近尾声，回合后，分出一些守卫继续打探情报，留下来的守卫充当死士护住。
    经此一役，靖瑶信不过东黄泉，更信不过厉凡，身体上的不适经不起二次动荡，好在六名渡劫修士身死成全威望，虽然那六人不是靖瑶亲手所杀，可六名渡劫修士身死道消却是不争的事实。
    靖瑶理所当然的把这顶帽子卡在自己头上，用来震慑心怀不轨之辈，谁还想动手，那得掂量掂量了。
    “弃黄岭死了。”
    “死了……”靖瑶愕然，这厮是第一个围剿他们的渡劫修士，孙成壁主动留下狙敌，靖瑶压根不觉得孙成壁具备抗衡弃黄岭的实力，星之天葬虽是儒门禁忌神通，但两人修为相差太远，孙成壁如何击杀弃黄岭着实令人困惑。
    “孙成壁呢？”
    “正在赶来。”
    黑岩道：“靖瑶师姐，我觉得有古怪。”
    “是有古怪。”靖瑶嗯了一声道：“人来了再说。”
    靖瑶可没忘和孙成壁的约定，活下来靖瑶为她解毒，目前看来解毒可以缓一缓了，这人心机太深，手段也强，靖瑶无暇应对，剑宗弟子，东西黄泉，每件事都比孙成壁重要太多了……
    没多久，孙成壁挂着伪善的笑脸追了上来，凑近车窗道：“靖瑶师妹，为兄不负所托，凯旋归来。”
    靖瑶淡淡道：“辛苦成壁师兄了。”
    “不知……”
    “成壁师兄，小妹身体有些不适，解毒晚些可好？”
    孙成壁脸色一变，强笑道：“那……”
    靖瑶再次打断：“三五天就好。”
    孙成壁：“……”
    靖瑶少有出尔反尔，说给孙成壁解毒，那一定会解，时间段却有她自己控制，至少要把剑宗弟子全员救出，解毒……那是离开琅嬛天之后了，天知道孙成壁解毒后，会不会倒戈相向。
    论心机，耍心眼，靖瑶无惧孙成壁，但要说稳稳吃死孙成壁，靖瑶也不敢说十拿九稳。
    若说修仙界哪个城府最深，自是首推秦超然，孙成壁紧随其后。
    靖瑶握着孙成壁的命脉，就不怕孙成壁暗中捣鬼，可一旦把人放了，腹背受敌还能不能活着走出琅嬛天，那得打个问号。
    深夜下的琅嬛天宁静安详，寒霜露重更有凉意，风吹山林，树影婆娑，可谁都知道宁静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片骇人心魄的秋瑟肃杀。
    孙成壁不得已妥协了，他来到行军后头，嘴角不由闪现狰狞……
    不多时，另一名守卫手持一枚玉简呈给车厢里的靖瑶。
    神识探入进去，靖瑶为之骇然，玉简刻录东黄泉之战的死亡名单，以弃黄岭为首的东黄泉渡劫强者死了十个，其中六个是因为靖瑶而死，一个是莫名挂在孙成壁手里。
    剩下三名渡劫修士无不具备渡劫七境实力，其中一位靖瑶还有耳闻，接壤仙鬼界的授予者萧衍……
    渡劫修士只在传说中出现，几万年来修仙界只有大乘修士。
    可四十年来，渡劫修士一个个的浮出水面，让人目不暇接，出来几个死几个，粗粗算来，已有十六名渡劫修士身亡了，每一个强者陨落和靖瑶又有直接或间接关系。
    随后，阵亡名单上的名字让靖瑶有些黯然，朱墨，左丘陵，上官无极……这些人为了保护自己，为自己争取时间，一个个永眠琅嬛天，打开窗帘，看着群星踊跃的夜空，恍惚间似有流星雨划过九霄……
    震撼至极的流星雨哗哗而下，比之四十年前剑宗覆灭前一晚的星空更令人惊心动魄，数十个耀眼生辉的流星冲向深夜的最深处，尾随其后是大片细小的星石……
    靖瑶叹了口气，仰望星垂，似乎在其中看到了相熟的面孔。
    有些人其实不必死，只需跟着靖瑶辗转逃亡，还有很大的生还几率，可他们为了狙击敌人，宁愿选择放弃生还机会，也要让靖瑶逃出生天。
    夜风飘忽，吹乱额前发丝，靖瑶怔怔看着星空，直到最后一抹光亮消失，才重重拉上窗帘，而远方也似乎传来悲呛的柳笛声，夹在风中越吹越远，宛如送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