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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来找过贾琮一回。他明白贾琮是无辜受了牵连,为了保住王熙凤和贾蓉,而被老太太和父亲牺牲了,他心里对这个庶弟难免有些愧疚。
贾琏期期艾艾地与贾琮说了会儿话,嘱咐了几句,就从荷包里掏出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过来,惭愧地道:“琮弟,哥哥知道这回是委屈你了!哥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这些银子是哥哥的私房,你拿着贴补花用。以后若有难处,就来找哥哥,哥哥如果能帮忙的,就不会推辞。”
贾琮不客气地接过银票,他没有那么清高,送上门来的银子何必推辞?他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何况那是受益人给的补偿,是他光明正大该得的!
不过,他瞟了一眼贾琏那带着几分愧意的脸,忽然想起书中的贾琏,虽然好色轻薄,但却是个尚存着几分良知人情味的人物,做事有自己的底线,记得还有他曾因不满贾雨村为贾赦弄几把扇子,而逼得人家破人亡的做法,说了两句公道话,被贾赦痛打的剧情。可惜,他的结局不好,似乎是被王熙凤的罪行牵连,远远地流放了。
因此,贾琮决定提醒他一句,听不听在他。他只能做这么多,不可能为了挽救贾家,挽救他而透露出贾家的未来,让人生出疑心,今日的提醒还是看在他今日的愧疚之情份上。诚然他不是真正的‘贾琮’,但对不起‘贾琮’的更有贾母、贾赦、王熙凤,但迄今为止,对他表现出歉疚的只有贾琏一人、
“琏二哥,过几日,我就要走了,我劝你一句话啊。”贾琮淡淡地道:“二嫂子的胆子太大了,像贾瑞这样的事情未必不会再做出来。她是你的妻子,日后她闯了祸,这罪责你也是脱不开身的,至少是一个管家无方,纵妻为恶的罪名。你想想,如果你因此削爵,那爵位会落在谁手中了,总不会是我吧?”
贾琏听了这话,触动心思,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嘴里嗫嚅了几句,心事重重地走了。贾琮倒是宁愿他以后不要被问罪,否则那巧姐该怎么办?书中有刘姥姥相救,可天知道自己这只蝴蝶一扇动,会不会把这剧情给扇没了?他可以救下巧姐,但要承担起她的人生,却是不愿意的,他对她可没有那么深厚的情分。
贾琮的兄弟姐妹们,很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除了贾环和贾迎春,其余人与他也并不亲近,本来也甚少碰面,见了也只是招呼一声,说两句家常话而已,这情分也委实淡薄得紧。
因此,这几日前来看贾琮的,只有贾环和贾迎春。
贾环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眼见贾琮就忽然被过继了出,他心中惶恐不安。贾代儒家中可比荣国府差得远了,贾琮去了,必定受苦啊!他是大房庶子,碍着了宝玉,都是这般下场,何况是他?一时间,他是又怕又恨。
贾迎春却是非常伤心难过。她在府中,贾赦和邢夫人对她不闻不问,恍若没她这个女儿一般;在诸位姐妹中,她最年长,却也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诸姐妹对她虽和气,但一直关心她,真正把她当做姐姐亲密相待的只有贾琮一人。虽有贾琏、王熙凤这对兄嫂,但他们两人,一个根本对庶妹不上心,一个看不上自己。这些,她都冷暖自知。
每年她过生日,贾琮都会送一份礼物,都是比较精致的首饰,嘱咐她交给身边最厉害的丫鬟司琪收好,不要被别人看到。她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那是贾琮见自己的首饰都是府中发给的分例,平日里也没有别的姐妹得到的赏赐多,变着法子贴补自己呢。可如今,唯一善待自己的弟弟就要离开了,她觉得自己被孤零零地抛下了,非常可怜,身心都无助极了。
贾迎春满心难过,而且心寒。她从司琪那里已经打听到了贾琮被出继的原因,一向最本分温和的人,也禁不住愤懑难平,连带着对宝玉也生出了些埋怨之心。
贾琮看着贾迎春的泪眼,叹了口气,只能安慰了她一番,嘱咐她必要时要拿出小姐的款儿来。再嘱咐司琪好好照顾贾迎春,不要被人欺负了。如果身边得脸的奴才如奶娘心术不正,要及时禀告老太太,老太太为了脸面也是要处置的
想了一想,贾琮又从贾琏给的银票中点出了两百两,递给了司琪,嘱咐道:“府中伺候的人,多是看人下菜碟的,势利得紧,二姐姐这里难免会受些委屈。她的吃食用品,需要时你花钱去打点一二。这些银子你收着吧,若是放在二姐姐处,难免会被她奶嬷嬷贪了去!”—一时不能给多了,否则会节外生枝!
贾迎春哽咽道:“琮儿,我不用,你在外不比府里,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二姐姐,你就收着吧!”贾琮朗声道:“我一个男子,自能做一番事业,还顾不了自己么?”
现在,他是做不了什么。但他也在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命运,日后,他怎么也不会让贾迎春嫁给孙招租,不会让她落得一个‘可怜金玉质,一载赴黄粱’的悲惨结局。在这个社会,关爱自己的姐妹,仅仅是在嘴上怜惜几句,或者在她受苦受难的时候,为她流泪是毫无意义的,看起来也十分可笑。只有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实力,才有本钱为姐妹们撑腰。
可惜这个道理,贾宝玉不懂。他陶醉在大观园的温柔女儿国中,做一场风花雪月的美梦。红楼梦醒时,他的世界坍塌破碎,只能自欺欺人地逃避离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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