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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走后,贾琏才从里间里出来,和王熙凤相对叹气,同病相怜。昨天周太监刚刚从他那里敲走了一千两,他略微应得慢了些,那死太监就摆了脸色,他少不得赶忙凑了奉上。
“这一起外祟,何日是了?”贾琏拍着腿抱怨道,心中也焦急得紧。他可是荣国府的承爵人,以后府上的财产按例大头都应该是他的。可如今,今儿三五百两,明儿一千两的,可不得被掏空了。日后,他拿着个空壳子国公府又有什么用?更糟糕些,还会背上饥荒。
他忍不住道:“按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家的女儿受了皇宠,家人不跟着沾光的?可咱们家的娘娘倒好,先是大家凑银子,给她盖了大观园,花了大几十万两,都掏老底子了。这也就罢了,先有舍,才有得么?可你看咱们都得到了什么?不过是每年赏赐些彩缎古玩下来,拢共一百多两金子,算起来只得一千多两银子,还不抵宫里的太监来打一两回秋风的,更别提每年给她送去打点的的大笔银子!”
“若说娘娘能给家中的男丁弄个一官半职的,那也行啊!”贾琏摇头叹息道:“可半点也没有,不说我们大房,就是娘娘的亲父亲、亲弟弟,也没有收益一点儿。”
他犹豫了半响,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凤哥儿,你说娘娘在宫中究竟是什么情形?如果得宠,怎么,怎么?”怎么看这情形也不像啊!
王熙凤也默然无语,半响后,才勉强道:“不会吧!当今皇上是个对朝政严格的,哪里能任意提拔外戚呢?娘娘毕竟只是后宫,是不能干政的。老太太和太太也进宫觐见过,都道娘娘在宫中圣眷隆重呢!”
贾琏心中并不相信:“可你看,每年林家姐弟都能收到皇上额外发下的赏赐,咱们家是外戚,论身份比他们要近,要高,却一次没得过。若是娘娘真的得宠,皇上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么?就是那些太监,也不敢讹诈咱们家的银钱啊!”
王熙凤无言以对,她是个精明人,心中其实也早就生出疑心了。但再疑心又能如何,已经骑虎难下了。就是她想不理会贤德妃了,老太太和太太又哪里能答应?
她不自在地转过话题:“说起林家姐弟,自从林府一别,已经快三年了,他们再没来过咱们家。每年只命管家送节礼过来,代替他们给老太太请个安,也就罢了。那节礼也是平常,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两银子。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要出孝了,也不知是什么章程?”
“什么章程?”贾琏冷笑道:“人家不愿意和咱们家牵扯,难道你看不明白?不然也不会三年也不来一趟。林家六年的收益都由内务府监管着,动不了的。他们每年限定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花费,就算有剩余的,你们还能打这主意不成?那可是把脸都丢遍了京城!”
“他们家中只有姐弟二人,林妹妹还得封县主,每年朝廷的俸禄赏赐都不少。他们深居简出的,能有多少花销?我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可比我们要舒服得多!”王熙凤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们那厢逍遥自在,自己却要为了维持贾家焦头烂额。
“那也没法,谁叫当初咱们家得罪了林家呢?”贾琏感叹:“我看林妹妹是个记仇的,若是姑妈还活着就好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的也不能和咱们家生分了去!”
“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咱们家就艰难了,指望不了林家的。人家就算肯帮忙,也还得有三年呢!”
王熙凤犹豫了一下道:“可我听宫里的消息说,当年林姑父给林妹妹留下了一份极丰厚的嫁妆,是林家几代主母的嫁妆和私房。姑母当年出嫁时十里红妆,但也只是林妹妹这份嫁妆的一小部分。这嫁妆,可是不列入林家的产业里的。”
“难道你还想问人家要嫁妆?”贾琏觉着不可思议:“你别忘了,林妹妹不是好惹的,而且人家现在是县主,能由着你们拿捏?”
“不是的,我琢磨着宝玉若是能娶到林妹妹,那就日子好过了!”王熙凤叹息道。
“你真是胡思乱想!”贾琏不以为然地道:“林妹妹可是立志要抚养幼弟长大的,在皇上面前都过了明路的。等到那时她都老大年纪了,宝玉怎么等得?再说了,二太太可是很不待见林妹妹的”
王熙凤摇摇头,心中却沉思起来。老太太和二太太是一心想给贾宝玉寻一位高门贵女,郡主啊,高官的嫡女啊,最好能尚个公主!二太太还兴头头地专门进宫和娘娘说,请娘娘吹吹枕头风,说不定皇上能招宝玉为驸马呢?宝玉衔玉而生,可是有大造化的,长得又如明珠美玉一般,也不算辱没了公主。娘娘并不敢答应下来,只答应尝试一下。谁知,在陪着小心和皇上略提了提,皇上却冷冷地道,你家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但你的兄弟是何官职,是何功名,有没有爵位?既然都没有,凭何高攀皇家宗室?娘娘吓得赶快请罪,再不敢请此恩典。
皇家公主是没指望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又张罗着寻找高门贵女,本以为大家会对宝玉趋之若鹜,谁知宝玉也并没有因‘国舅’的身份获得名门望族的青睐。宝玉长得再好,那些贵女也见不着他的面,魅力无处施展。而能做主的是贵女们的父母,他们看重的是女婿有无功名,上进与否,如果不能科举入仕,那身上也得有个现成的爵位能保证日后的生活!而这些,宝玉都没有任何能让他们入眼的地方,不过是早已边缘化的国公府的孙子之一,从五品员外郎的嫡次子,日后分了家,所得的财产也是不多的。贾母再偏心,也不能不顾国法,只能把自己的私房留给他,这在高门眼中,贾宝玉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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