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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师父固然不是亓国人,准确来说,也不是晁国人,而是方外之人。他拜入一深山隐世宗门为弟子,门派建宗渊源之久不可回溯,早在梁氏统一江山、高氏夺取江北的很久很久以前。
他守卫天门镇,也不为亓国对抗北晁,只是不愿见城中百姓命丧刀兵。
林驻敬佩他的武艺与侠义,得知他南下是为游历寻找根骨好的年轻人,为宗门传授弟子,将来还要带徒弟回到北边祖庭,便许下承诺,若有一日度师父携徒再到涿水岸,将军府一定周全款待。
“想不到,五年后,就见到你了。”林驻抽离回忆,十分感慨。
“可是,”沈育迟疑道,“实际上我并不算度师父的嫡传弟子,此行也非是为了渡河去什么祖庭。”
度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只有一个穆济河,还是个半文半武的半吊子,最终落得个双拳难敌四手的下场。
沈育的剑术,初时跟着度师父学过一二式,后来是给穆济河做陪练,都算不得真传。唯独那时被度师父从崔家墙壁里,领回广济寺,同吃同住,悉心教导了一段时日。
可惜,沈育要杀的人,都非单靠剑术能为之的泛泛之辈。两人不欢而散,度师父更是断言沈育只是秀才不是侠客,目前为止还在冷战。提起来都愧怍。
如此说来,度师父为师门挑选接班人,选来选去竟没有一个如意的。
林驻道:“可是,他把二协剑给你了。你不知道吗?二协与敕星,是净莲台的两把传世之作,每代只传两个弟子,一者执敕星,行侠天下,一者执二协,坐镇宗门。二协剑既在你手中,度师父的意思,必然就是将来带你回到净莲台祖庭,出世修行。”
梁珩马上看来一眼,有些惶惑,他从未听沈育说过这些。什么出世隐居,继承宗门,听上去很不可靠。
沈育知道他在想什么,为让他安心,覆住他手背,这时林驻突然道:“究竟是不是度师父的弟子,本将军试上一试便知!”
顺势一记铁拳迎面,梁珩骇得大叫,那林驻只打沈育,并不招呼他,一击不中,拳化作掌劈在木案上,将一杆乱放的毛笔震得飞起,抄手握住当武器使唤。
“主子!”邹昉与毕威也叫道。
形势瞬息万变,二人纵身跃出堂屋,立在院中。
“不准过来!”林驻断喝,以笔做剑刺向沈育,下手毫不留情。
变故在意料之外,林驻人不高,行动却如霹雳闪电,劲力劈面生风,沈育只得拔剑格挡。
一刺落空,打在院内槐树,只见绿叶纷纷扬扬落下枝头,沈育飞脚踢出,眼看要中林驻脖子,连忙收力避开要害,却是面前一花,林驻身形一闪,已不在原地。
梁珩忙道:“不阻止他们么?”
毕威苦脸道:“老爷,想要制止,就得分别和他二人拆上一招,您看我现在是腿断了比较方便,还是手折了比较划算?”
邹昉道:“不,老爷,属下以为,林将军并无恶意,主子若是不愿与他过招,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
“使你的剑!”林驻喝道。呼吸之间,笔杆刺出三十二招,点在二协剑身上,震动嗡鸣。沈育防得滴水不漏,却是并不出招,听得林驻一言,才挥剑相向。
槐树绿叶飞舞,掩映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叶子铺满地,俱被剑气切作利落的方块!
又是两掌对击,气劲顺着林驻臂膀透出,沈育连连后退,角力实是不敌。
方块叶飘在空中,被林驻笔毫一点,旋转射向对面,擦过沈育耳际,留下一道伤。
身形交错的一瞬,二协剑与毛笔换过不可捉摸的一式,停下。
沈育以剑指在林驻小腿,假如不计生死,这一剑下去,林驻下半身便空了。梁珩紧绷的一口气才吐出来,心想能和林将军分个高低,真不错。然而沈育眉头紧簇
“你小子,输了。”林驻说。
二人相背而立,林驻看也不看,笔杆子腋下反手捅出,正点在沈育后心。
“一死一伤,伯仲之间!”梁珩马上道。
沈育却收了二协,承认道:“我输了。”
林驻哈哈大笑,将那破毛笔随手一抛,撩了前襟,将小腿生生拔了下来。梁珩与三个台卫皆是面色骇然——那竟是一条木作的假腿?!
“一死一伤可未必得见!”林驻充满少年气的面庞意气风发,“应是他死,我无伤!这小子,下手太软,不敢动我要害,一心想点到为止。我能让你碰到腿?老子的腿早就断在涿江里!”
众皆肃穆。
林驻又将那条假腿安回去,袍襟落下遮住,谁也看不出来。评价沈育道:“你的剑招里,有几分真意,却也仅此而已,显见是疏于练习,缺乏经验。倒是叫我搞不明白了,若真是度师父教导你,怎么教出个半吊子?”
他这话说的,堂下邹昉与毕威满脸通红,沈育若是个半吊子,那他们岂非简直是外行人?
林驻毕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他的点评不说十拿九稳,也是份量十足。然而沈育却不太在乎似的,说:“度师父的本领,学生未曾习得三成。”
“好说,”林驻爽朗道,“管你学到几成,既是老友学生,便在我将军府住下,招待你等食宿!”
语罢唤来仆从,为众人安排厢房后,自去校场继续指导练兵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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