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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22节

      怀真挠了挠头,无言以对。
    复又觉得好笑,他这个人本就沉闷无趣严肃古板。不过胜在沉稳可靠,诚实重诺,是个绝佳的合作对象。
    “你好好养伤吧,此事交由我去运作。”怀真指了指案上的锦盒道:“我给你带了些糕点,什么口味的都有,别忘了尝一尝。”
    谢珺见她起身要走,忽地有点慌了神,有些话在心头盘桓已久,百转千回却不敢吐露。
    她待他好,只是性格使然吧?
    他猜,她应该待所有人都很好的,他不该因此心生妄念。
    他奋力将心中杂念驱除,默默起身,将怀真送到了门口,看着她轻巧地蹦出了门槛,回头对他挥手道:“谢珺,等我好消息哦!”
    **
    承安二十一年十月中旬,左都候谢珺奉命带了一支精兵,护送中常侍黄炎前往雍州。
    黄炎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且擅雄辩,又与雍州地界的武威郡守是故交,派他去最合适不过。
    途经萧关故道时,使团遭到陇山山贼突袭,幸好附近守军及时赶到支援,合力击退山贼,众人才得以全身而退。
    但其后山贼仍三番五次骚扰,谢珺觉察到不寻常——哪有山贼追着朝廷军打的,活腻了吗?他忙命探子去查,竟获悉那些山贼与庆阳崔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好皇叔赵王的封地在雍梁接壤的汉阳郡,赵王年少时曾与庆阳王有过冲突,此后多年不相往来。黄炎便修书赵王请求援助,赵王欣然应允,并派出近卫协助。
    此后仅用了两月的时间,黄炎便成功争取到了金城郡、武威郡和西平郡。
    捷报传来,尚书台一片喜气。
    雍伯余经营边地十多年,在军民心中威望颇高,朝廷早就有了将他调离的打算,但苦于没有机会。所以先前突厥绑架公主相威胁,却是歪打正着,帮了相公们的大忙。
    他是小户出身,从兵卒一步步成为了封疆大吏,在这个以士族和宗室为主力的庞大官僚系统中,根基实在太浅。
    所以朝廷逮着机会,便想由世家子弟取代他,给他加封一串好听的虚衔,留在京中任职。结果雍伯余不配合,当场就反了……
    入冬后怀真便不去校场了,而是埋头看书钻研学问。
    她看的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民间异闻,而是枯燥的诏令奏议、圣贤传记和兵书政书类。
    公主的课业里,是没有这些书的,她就不得不请教其他人。
    一来二去,皇帝日间办公的励政殿便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
    此间出入的皆是尚书台、中书省等要员,可谓英华荟萃遍地贤才,各个都是行走的活字典,无论怀真有何疑问,都能得到满意的解答。
    皇帝日间理政、批阅奏章或与重臣议事,神思倦怠心烦意燥时,转头看见屏风边爱女或执卷苦读或托腮沉思的身影时,不由心生欢喜,便又振作了起来。
    于是破例在殿中给她添了张小书桌,为了不让她寂寞,连平素侍候文墨整理御案文书的内监都换成了文婢。
    第28章 .憧憬我若是皇帝,便会重新立个宫规。……
    怀真就这样打入了帝国权力中枢,一切顺利地有些匪夷所思。
    虽只挨了个边,但凡事总要有个开端。
    在励政殿谋得一席之位后,她便开始酝酿第二步、第三步甚至第四步……
    抱善离京后,王家和郑家难免生隙,即便两个当家人面上丝毫不露,但身边人也能觉察到气场的改变。
    丞相王综燕颔虎颈相貌堂堂,平素庄重肃穆不苟言笑,脾气上来时敢跟皇帝叫板。
    他素来是极重礼仪的人,但抱善的事,无疑在他脸上狠抽了一巴掌,自此愈发严肃。
    御史大夫正好相反,须发皆白和颜悦色,而且幽默风趣,励政殿中当差的宫人们都喜欢他。
    他待怀真是极和气的,甚至还有几分微妙的亲切。
    怀真明白此中缘由,一方面自是好为人师,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气气王综。
    众所周知,随着怀真复宠,皇后母女的地位就大不如前,王家人多多少少对怀真会有点芥蒂。
    皇帝命郑宜起草诏书,文婢孟溁跪在案边铺纸研墨。
    怀真正好看书看倦了,伸了个懒腰踱过去,俯身探看。
    孟溁微惊,忙摇头,提示道:“公主……不可。”
    怀真直起身,佯作大惊小怪道:“为何?郑老相公笔力遒劲,风骨内含,颇有魏晋遗韵,难得见到本尊动笔,凑近了瞧两眼也不行?”
    孟溁是职责所在,听她这么说,暗悔自己多心,面带歉意地笑着道:“怕您离得太近,会影响到郑公的思路。”
    怀真眼珠子一转,自言自语道:“郑公文思敏捷,天下皆知,岂会因我离得近了就乱了心神?”
    郑宜哭笑不得,捻须摇头。
    皇帝含笑走过来,握住她手臂拉到了殿中熏笼边,“你这丫头,何时竟学会拍马屁了?”说着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你衣衫单薄,别乱跑了,坐这里好好暖暖。”
    怀真乖乖坐下,把手摊开道:“可我一点儿也不冷。”
    皇帝触了触她的掌心,的确热乎乎的,赞道:“看来练武的确能强身健体,你去岁冬天还满手冻疮,瑟瑟缩缩,如今却完全变了模样。”
    怀真心头五味杂陈,强笑道:“当然是托了父皇的福。”
    原来她昔日惨状,他竟都是知晓的,只是为了和她拼一口气,想到此便觉眼热心酸。
    对付叛逆倔强的女儿,只能磋磨折辱吗?
    她也是做过母亲的,昔年葭葭因为早产,极其孱弱瘦小。
    三个月还是皮包骨头,黄疸犹未褪去,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巴的,许是太过虚弱,连哭喊都不会,饿的时候只会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般,用力张着嘴巴。
    她太过安静,清醒时就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看,那眼神沉静深邃的不像个婴儿。
    六个月的时候,她才开始会笑,但并非自然而然地笑,而是很敷衍的那种。可怀真还是激动地泪流满面。
    她心里做过最坏的打算,御医也隐晦的提醒过,府中下人更是悄悄议论过,这孩子不太正常,多半会有些痴傻。
    但她并不在乎,那是她的孩子,即便真的是个痴儿,她也要供养她一世,让她衣食无忧,让她不受人欺凌。
    谢珺对葭葭也很上心,像个真正的父亲一般。
    婚后不久,他随军去冀州平叛,带兵的是鲁王,然而出师不利,数月后大败而归,鲁王被夺去帅印,他被以‘贻误军机’为名下狱。
    当初是鲁王主动请缨,作保的是他堂舅光禄勋1王延年,与谢家两位兄长是亲族,纵使他们想帮忙,也不好插手,何况他们向来便与幼弟不睦,仕途上也走得相反的路。
    而萧家虽说平反了,可人丁单薄,在朝中并无要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夫人求告无门,只得托萧漪澜找上了怀真。
    当时公主家令怕她受惊,所以命众人对其保密。
    但她知道后,便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匆匆登车,四处奔走设法营救。外人只道夫妻情深,殊不知他们并未见过几面。
    奈何怀真也只是个空有名头的公主,唯一比萧夫人强的,便是官场上叱咤风云的要员她大都认识,甚至幼时曾以叔叔伯伯相称。
    众人皆知,皇帝最疼幼女,甚至将她带去朝会,一面议政,一面任由她趴在膝上玩。
    这些事,想一想还历历在目。
    所以,纵然是无能为力,也不忍欺瞒,让她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飞。便有人忍不住向她暗示,怀真虽不懂政治,但还算聪颖,慢慢也就领悟到了。抽丝剥茧之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她若为了一己尊严,可以长时间和皇父抗衡,可若只需低头,便能拯救一个人的性命,她却没有那么做,那她一定会后悔终生。
    即便她从未提过,但私心里还是对萧家有愧,若谢珺出了什么事,想必萧夫人也活不下去了。
    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进宫去面见皇帝时,却因连日奔波动了胎气,以至遭遇难产情况危急。
    皇帝得知后,静默了良久,最终力排众议,下了恩旨,放谢珺归家。
    **
    郑宜因怀真公开表示过欣赏他的书法而乐不可支,专门抄了《东都赋》赠给她赏鉴。
    怀真捧着匣中的字帖,忽然计上心来。
    此后她便以临摹诸位大家的笔迹为由,去偷看中书省送来的文书,时不时还装模作样的品评一番。
    皇帝被她逗乐了,对此便睁只眼闭只眼。既然连皇帝都不介意,孟溁便也假作不知。
    雍州那边的近况,怀真半是听说,半是从奏疏中窥得。
    中常侍黄炎对谢珺颇为赞赏,虽言语隐晦用词谨慎,但看得出他对皇帝派的那个人很满意。
    上元夜,张娙娥在后宫设宴,邀请怀真和嫔妃女官们参加。
    怀真带了葭葭和董飞銮前往,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半路上董飞銮却以头晕为由,打道回府去了。
    张娙娥的宫苑布置一新,并模仿民间的灯会,在庭中做了一条灯廊,灿烂辉煌,美不胜收。
    怀真看着那些瑰丽奇巧的灯具,不由得赞不绝口。
    张娙娥面上颇有得意之色,笑道:“这都是你皇兄的主意,他说每逢上元夜,洛阳灯如昼,可惜我们这些宫眷看不到,便命人布置了这些。公主看中了哪个,尽管拿回去玩。”
    怀真谢过,径自上去观赏。
    张娙娥初掌六宫,为了昭示仁和之心,就连那些品级较低的妃御们也一并请了来,所以灯光所到之处,只见衣香鬓影裙裾飘舞,好不热闹。
    葭葭拽着怀真的袖子,兴奋得不行,在观赏一只会旋转并发声的鸟笼状宫灯时,恨不得把脑袋凑进去。
    怀真笑着将她按了回去,解释道:“没什么稀奇,应该是底部装了机关。”
    葭葭不信,矮下身子钻进去瞧,底座是木板,她探手去摸,果然摸到了机扣,试探着旋转了一圈,鸟叫声便从悠长变得高亢……
    “公主,您怎么知道?”葭葭跳出来,激喜地问。
    “我当然知道……”因为当年谢珺曾给葭葭做过会跳的兔子,木头雕的,中间挖空,装上机簧,穿上特意缝制的小衣服,只需拧动转钮,便能跳好一会儿。
    席间,众女在闲话家常时,宋美人突然提到怀真,问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精力,前些时间日日去校场练骑射,入冬后又每日跟着皇帝去读书,都不知道疲倦。
    “陛下说,公主可不是装模作样,而是一门心思研究学问,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而且呀,她看的那些书,都很深奥,恐怕兄弟中也就德王看得懂。”
    沈美人掩口轻笑:“陛下日理万机,甚少去我宫中。妹妹却有机会和陛下说体己话,看来近日圣眷正浓,不知哪日能添个小公主或小皇子,让大家热闹热闹。”
    宋美人俏脸绯红,娇嗔道:“沈姐姐,你真是没个正行,这么多人在呢!”
    沈美人慢条斯理道:“这有什么呀,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怀真垂眸盯着茶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殿中霎时安静下来,气氛顿时陷入尴尬中,沈美人懊悔不已,求助似地望向了主位的张娙娥。
    张娙娥装模作样地说了沈美人几句,转向怀真赔笑让她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