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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微皱眉,对身侧众人摇了摇头道:“考试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别再说了……沈家公子作为州府学究的保荐,定然也不会是凭空白来的,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好。”
众人暗中交换眼色,眸中神情仍忿忿。
当然不是凭空白来的,是拿钱买来的啊!
众人还在互相交换着看法,霍明自喧闹的人群中抬头看了看前方,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正瞧见那个被称作沈家公子的人回过头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好似独独在人群攫住了他一样,就好像……认识他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下,摇了摇头。
这等身份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定是他自己看错了。
不过人群却随着沈寂这一回眸渐渐安静了几分,那些人心中晓得沈家是个什么地位,说到底也是只敢私下里宣扬对沈家公子这等行为有多不齿,明面上仍是不敢的。
他们虽不说了,可跟在沈寂身后的侍从长风却早就一路将这些话听了个彻底,眉头拧得很紧。
“怪不得老夫人在家中不许哥儿考科举,科考的人虽有些是能安心做学问的,可更多还不都是些好大年纪还标榜自己是个读书人,秉持着所谓的文人傲骨,既不肯出力做活赚钱,又艳羡他人的——”
“难怪叫穷酸文人,真是又穷又酸!”他声音不算高,却也能让几个靠的近些的人听着。
那些考生们听着这些话渐渐白了脸色,看向沈寂的目光也愈发怒火中烧。
“你说什么呢你!”
“说的就是你,如何?”
眼见就要争执起来,沈寂微回眸,不轻不重道:“好了。”
长风见她开口,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沈寂又望向众人,淡道:“据我所知,考场应肃静,诸位。”
她生来骨相冷冽淡漠,眉眼鼻唇勾勒似书法墨宝,一峰不多,一笔不少。
此刻一双丹凤眼抬起时,琥珀色的眸子迎着日光更显清透,让人在这暖阳天里也忍不住身上生寒。
外场渐渐寂静下来,直至沈寂被人领着进了考场中去,人群才有复议起来。
“不就是投胎得好些,她得意什么?”
“是啊,瞧那身板瘦弱不禁风的模样,若不是忌惮她的身份,咱们哪个人能轻饶了她去!”
“从前从未见沈家公子来过私塾,那记诵或许拿出些时日来可以自学,辞章和政见时务考得可都是多年积蓄的底蕴,她从未上过学,又怎么可能懂?”站在霍明身边的肖景压低了声音,继续开口说道,“等府试这三场考完了,她定是要把这位置让出来的,到时候可能连带着州府学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霍明未接他的话,而是看着那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
府试一共考了四日,强度很大,有许多考生还未考完就已经被人从贡院中抬了出来。
长风在外亦等得焦急,往日里瞧着自家哥儿也是瘦削薄弱的身子,功不功名得倒不要紧,只求别伤了身子才好。
正隐隐心忧之时,却见沈寂已从贡院内走了出来,身后并无人。
长风一愣。
自家哥儿这是……被监生从考场给逐出来了?
沈寂走到他身侧,问:“怎么不走?”
“哥儿,这……”长风指指贡院门口,神色颇为小心地开口问道,“怎么出来了?”
“题已答毕,为何不出来?”沈寂反问。
长风睁大了眼睛。
答……答完了?!
周围旁观的人面色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谁人不晓得府试的最后一场策论乃是难中之最,往届考生每每都要夕阳西斜,监生考官催促之下才能勉强将卷纸交上去,出来还要哭丧个脸的。
如今不过才刚到申时,她就交卷出来了?
“恐怕是因为题太难才这样早交的卷吧!”
“就是啊,哪有策论提前作答完的,更何况就算作答完了,不也要好好查对才是吗?”
有声音自人群中传出来。
长风自是相信她的,可听见这些话之后原本绽到一半的笑容僵住了些。
他悄然抬头看了看沈寂的神色,却见她面色平静如常,对那些话恍若未闻,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说起来也怪,寂哥儿分明年纪也不大,可自从十五岁来了府上,言谈举止皆不似个孩子,在生意场上同人博弈往来时更是冷静得可怕,让他这个年岁长出她不少的人都只有暗暗咋舌的份儿。
“回吧。”
“好,好!”长风忙不迭地应了,管他到底会还是不会的,反正沈家又不指望这些功名!
沈寂和他行到贡院后身,却见贡院西侧有一小门半开着,内里人群来往不绝,看着忙碌极了。
“府试不应在前院吗?这是在做什么?”沈寂侧头问了句。
长风之所以这些年能被安排给沈寂,就是因为身上有“包打听”的名声,这四日在这贡院外混了这么久,早就将大事小情摸了个干净。
“哥儿,这是他们在整理可参加乡试的学子名录呢,这个贡院是成安之中最大的,便收录了不少邻边乡镇的生员名单,这几日可将贡院里的人忙坏了。”
“乡试应是在八月,距离现在不还早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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