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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就见沈寂站起身来。
    “去瞧瞧。”
    “啊……好。”
    长风有些茫然,却也随在了沈寂身后。
    一路行到贡院外,瞧见外间一片拥堵,人山人海。
    一些秀才在外围候着,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温习准备好的说辞。还有一些已经到了内场,面上神色紧张焦虑不已,甚至连嘴唇都白了。
    夏日里本就暑气旺盛,这一会儿已经抬出去好几个了。
    门外有录名核对身份的,沈寂并非秀才自然进不去,只得在外围看着里面的动静。
    倒是不远,虽然段渊在帷帐之中瞧不清模样,但他面前正有两位考生,现下正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想来这考察方式,便是“辩学”。
    所谓辩学,即是以自己的观点以及引用所学过的经典去推翻对面之人的观点,若是两位皆学问不佳的人对战,则常常会要么如同裹脚布要么只偏咬歪理,十分没有看头。
    眼下看起来,像是右侧那一位占了上风。
    周围人一众叫好之后,他身周那位便灰溜溜地退下场去,而他则开始得意洋洋地做总结。
    “今日吾所言,正是学无止境论。唐宋八大家韩退之曾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1]此言之意,便在激励吾等学子不忘本心,勤勉为学。而庄子庄老先生更是曾言‘吾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2]其言更是让万千学子潜下心来,探索无涯的学问……”
    他还在那侧滔滔不绝,却听得人群中一清明声音响起。
    “兄台如此博学,不知断章取义何解?”
    这一句话甚为清晰,让人想忽略都没有办法。
    那口若悬河的考生回过头,眉头皱得很紧。
    发觉是外围站着的人出言,神色更是不郁。
    “何人出言?”
    “在下。”沈寂上前半步,面色倒是平静得很。
    见她年岁甚小,那考生神色厉了几分。
    “你可知这里是何场合?怀王殿下在这里考察,也能容你插嘴?”
    “庄子休《养生主》中原篇分明是‘吾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2],到了你这倒成了激励士者学无止境的言谈了,真是荒谬,”沈寂未理会他的发问,只神色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沈某实在看不得你这般胡乱引经据典,为防在座考生皆被你误导,便忍不住出言纠正,还望怀王殿下见谅。”
    帷帐中无人出声。
    那考生根本不知这全句,亦没通读过《养生主》,只是听过民间流传,一时想了起来便说了。
    此时被人戳穿心中骤然紧张了几分,忍不住悄然看了一眼帷帐,心下暗忖。
    自他来了,这帷帐便搭在此,可蒙得严实又瞧不见人影,只有监生过来宣读流程。
    或许今日也并非真的是怀王殿下造访,而是他手下的人以他的名义前来考察。
    这般想着,他放了几分心下来,回望沈寂的眸中已经带了怨毒,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道:“兄台此言有理,是我失察。”
    见他这般,他身后交好的同僚忙开口:“孙兄好心胸,这般被人当众为难也能如此宽容相待,真是我辈中以德报怨的表率。”
    “又错了,以德报怨之解乃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3]。兄台若怨我,不如直接报之。”沈寂面无表情。
    “你……”孙生被她说得满目通红,面上的表情就要维持不住,“你不要太过分!”
    周围渐渐起了骚动,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她又是什么人啊?”
    “这不是沈家公子吗?听说三四月才过了府试,应当还不是秀才,怎么今日也来了?”
    方才帮着孙生说话的男子只瞧着沈寂年纪小,以为是前来捣乱的,忍不住心头恼火,欲上前将沈寂赶出去。
    “无关人士还不快滚,瞎掺合什么?!”
    就在此时,帷帐中忽然探出一洁白扇柄,玉骨在光下润泽清透。
    一人懒散声线在帷帐之中响起,似乎藏着半分轻笑。
    “好生热闹,什么人来砸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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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古今贤文劝学篇,作者韩愈,字退之
    【2】出自养生主,作者庄子,名周,字子沐
    【3】出自论语,作者孔子,名丘,字仲尼
    第19章 解元
    喧哗嘈杂的环境因为这一句话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那探出帷帐半寸的玉骨扇。
    那玉润极,只消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今日帷帐内的第一次出言,众人不比方才见不着人时那般镇定,都纷纷跪了下来,神色有些惊慌。
    气氛莫名逼仄起来,孙生怔怔地看着帷帐中半隐半现的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双膝一弯,亦跪了下去。
    沈寂俯身行礼,出声打破场中宁静。
    “成安沈家沈寂,拜见怀王殿下。”
    一旁负责这次的考察的贡院监生此刻有些心急。
    原本就知晓这怀王殿下并非善茬,战战兢兢伺候了这么久,偏冒出这样一个刺头般的人物。
    他在一旁适时开口道:“殿下,此人不在今日的名录之中,还只过了府试,不算秀才。今日在殿下面前这般卖弄,恐怕心怀叵测,可需小的派人将她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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