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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页

      火光却又逼近。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因为那灼热近乎融化眼球。
    漆黑中,我听见梁木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感受到烈焰舔、舐后背,刮下一层火辣辣的痛。
    而每一次呼吸都裹挟火星,冲天的浓烟呛入肺部。
    缺氧。
    意识模糊。
    没人知道你在哪里。
    无人救你。
    文王的低笑在脑中荡起,如同浸透浓墨的诅咒,缓缓吞没丝丝清明。
    是了。
    那人不对的马车固然会被察觉有异,但折返的脚步怎会快过火烧?
    其他人倒是正在天麓宫,但他们都以为我已经离开,又怎会知道我还在这里?
    今夜宫中明明人潮涌动,有殷家斥候,有裴家兵将,有太子暗党。
    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发现我。
    但在这火海深处,从始至终,听不到一点脚步。
    然上方响起噼啪,是木板裂开的口申吟。
    这张桌子已然撑了许久,此刻终究被火舌啃噬成枯朽,难抗梁木重压。
    于是声声噼啪,木屑窸窣落下。
    沉重的压迫感倾碾而来。
    随无边黑暗。
    随窒息的肺。
    随火辣辣的炙烤。
    人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害怕?应该绝望?
    为何意识弥留之际,我并未被阴暗情绪掩埋,却想到了自己所犯的罪?
    我想到战后伏尸遍野,刀从敌人胸口拔出时鲜血飞溅,将其襟前藏着的家书染红,浸透。
    然后哗啦巨响。
    应是桌脚终于散架。
    可就在这一刹那,热风忽然错乱,急促的脚步声不顾一切地冲来。
    撞开横梁。
    无视火海。
    比梁木坍塌的速度更快。
    由此,撞击碾压的剧痛未及我身,火辣辣的焦灼感亦在那怀中得到舒缓。
    因他体寒。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咦?!振宁公主怎么在这?!
    外界的空气仿佛甘霖,昏沉的意识升起些许清明,闻得周身嘈杂惊呼。
    一如所料,没人会想到我在这里。
    所以真怪。
    为什么他能知道?
    他负责正面作战,无暇跟进后方接应,眼下应对太和门的异变并不知情。
    若说是蛇给主人传的讯,可蛇已然奄奄一息,怎有喊人的能力?
    不过话又说来,他被燕王锁进密室失踪时,亦无人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既能找到他。
    他自然也找得到我。
    这样一想,便不奇怪了。
    于是下意识的,我挪动遍体疼痛的身子,贴紧这并不硬宽,毫不温暖。
    却叫我心安的胸怀。
    尽管双目似乎受到烧伤,视线仍旧漆黑一片。
    但对方的气息俯下,轻落的话音令人仿佛能看见那温柔至极的眉眼。
    没关系,休息吧,祁红。
    我来处理。
    我在他怀里小憩了好一会儿。
    直到听见另一记熟悉声音。
    祁红祁红怎么样了!
    应是火急火燎地过来,明朗的少年音断断续续,焦急地喘着气。
    他负责的区域是崇天门,离太和门极近。
    基于那一贯迅猛的作战风格,想来他是早早完成自己那头的事务,便前去跟进后方接应,由此发现了不对劲。
    祁红
    声音疾步而近,似是要伸手。
    我却感觉自己被转了个方向,不给碰。
    同一时间,头顶响起清涧的少年音,言语间仿佛见着了天大的笑话。
    不会吧?
    崇天门所派精兵足足过万,一战下来最多折损几千,竟抓不到一个黔驴技穷的败寇?
    回应他的是冷嗤。
    有种你跟我换?
    看看你能不能知道他在那有条密道可逃,又能不能放着老婆不管?
    姬少辛听见这用词应当沉了脸。
    而裴铮是不会退让的。
    现场气氛因此低至冰点,乃至边上传来几记咳嗽,说起以和为贵、今后再议。
    事后如何?
    还发生了些什么?
    我再度睡去,不知详细。
    但显然,功成。
    即便文王暂时跑了,要抓他也易如反掌。
    我的伤好得很快。
    长生骨体质兼滋身养神的药汤,昏迷只半日便醒,烫起的死皮尽数脱落,现出白皙冰肌。
    然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了姬少辛。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背对我,三四个官服朝臣立于他对面,念念着登基、摄政。
    姬少辛觉得很无聊。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在拨弄笛子尾端的珠穗。
    以让自己心情变好。
    没一会儿他便不拨了,因为我在走近。
    背对自此变成面向。
    灿烂的笑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点亮灯光,入耳的话音轻快开心。
    你醒啦。
    但我没有他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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