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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雪绍问:“你是忧虑难以习得他的剑法吗?”
祝寻鱼点点头,微微侧脸,将脸颊贴在置于膝上的手臂上,歪着头瞧她,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散乱,也吹得眼角泛红,看着可怜兮兮的,“是呀,要不然……别麻烦他了。”
“祝寻鱼,你既已经拜我为师,下定决心要习得一技傍身,怎么能半途而废?”韩雪绍眉头微蹙,替他顺着乱发的手也收回了袖中,说道,“更何况,我已经同他约好了。”
祝寻鱼原本只是试探性地这么一说,见韩雪绍露出不快的神色,便立刻悔改,一边说着“是我想岔了,我错了,师尊莫要生气”,一边摸索着她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脑袋上。
拒绝的话被他明里暗里说了许多次,想必韩雪绍也被他弄得烦了。
可是,他也很烦躁啊!祝寻鱼望了望城门之上那个青松玉立的身影,更觉前途未卜。
旁人凑热闹,见沈安世一剑惊世,便欢喜起来,毕竟那一剑总不会落在他们身上,而他看着,想的却是那剑落在自己身上是怎么个感觉,剑气划破皮肉之时,又是何种疼痛。
大抵这世上不论是谁,将要遇到自己不想遭遇的事情,总会抱有一丝侥幸。
然后,命运的洪流就会一巴掌把你拍上岸,非要让你在寒风中搁浅。
祝寻鱼本来以为这一天来得没那么快,没想到,试剑结束后,韩雪绍就带他回了铸剑楼,任他在路上如何磨蹭,如何撒娇,韩雪绍的回答都是:沈安世这之后正好有时间。
倒也不是她擅自决定好的,而是沈安世传音告诉她,要她将祝寻鱼带来的。
仪式结束后,沈安世翻腕将入云关收起,城主顺势邀他来府上庆贺,迟刃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半是调侃半是真心,要他同去小酌两杯。沈安世不饮酒,也不喜欢抛头露面,不过他刚从城主手中得了剑,实在难拒绝他的好意,正欲答应之际,视线却微微一凝。
城主纳罕,本想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引得这位锦华尊者的目光有所驻留,然而,不等他望过去,沈安世就已经收回了视线,神色很淡,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城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之后,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抱歉。”他顿了顿,后半句话不是从唇齿间吐出来的,而是直接落入城主脑海中的,“令嫒秀丽端庄,艳若桃李,然而沈某暂时不想成家立业,也不愿为了谁久久停留在某处,恐怕要辜负城主的心意了。”
紧接着,还有一句宽慰的话:“令媛对我似乎也无意,城主不必强人所难。”
“这……”城主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坚持,兀自叹了口气,“也罢,是我唐突了。”
一场热闹结束,众人纷纷离去,如鸟兽散了,城门之上,只余那几块迸裂的石头能够佐证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长风吹拂而过,惊起几只飞鸟,扑棱棱拍着翅膀,飞走了。
铸剑楼背靠幽静的树林,楼内不便施展拳脚,这教剑法的地方,自然就设在此处了。
拂开枝叶,碧绿的阔叶沾染几滴水珠,顺着叶尖儿滴下来,正巧落在祝寻鱼头上,他惊叫一声,瑟缩了一下,往日里是要趁机往韩雪绍的身上蹭的,这回却没有。一进树林,他就老实得像是个完全没有小心思的清朗少年,连系统看了都啧啧称奇,说他转性了。
当然,系统还说了一句:“我看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韩雪绍说:“如果你有实体,我还真想让你和祝寻鱼见上一面,叫你逞逞口舌之快。”
她终于逮住了系统的弱点,系统委委屈屈地一哽咽,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它似乎也只是过来看她一眼,此后就离开了。这话题本是因祝寻鱼而起,如今又因祝寻鱼草草结束。
祝寻鱼磨蹭了一路,手里还拿着糖葫芦,没吃,糖饴散发着诱人的气味,欲融未融。
等他们终于拨开重重枝叶,抵达树林深处时,沈安世已经在那里等了一阵了。
他半倚在一方青石旁,长袍曳地,蜿蜒成逶迤的山脉,此前在城门之上,虽然风大,他束起的长发却没有丝毫凌乱,仪态端正,唯有鬓角垂下的一缕碎发,柔柔地垂在脸侧,让他整个人显得没那么冷淡疏离,朗然的眉眼低垂,指尖拂过手中逐渐融化的长剑。
“入云关”一剑,没有真气加护,遇了人的体温就会融化。
然而,听说是一回事,真当看到这幅景象又是另一种感觉:玄金是固体的时候通体漆黑,宛如山石,当它化为液体时,则更像缓慢流淌的黄金,却不似黄金那般惹眼,那是一种暗金色,就像历经数百个春秋之后遗留下来的旧物,惹了古朴,也可见其耀眼夺目。
听到动静,沈安世收起剑,缓缓抬起眼睛,就像是夜半之时的巍峨雪山倾身落下。
“叔父。”韩雪绍唤了一声,让开身形,将背后的祝寻鱼露出来,示意他上前。
小少年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踌躇着上前了,很不好意思地也跟着喊了一声“尊者”。
“你便是祝寻鱼吧。”这样年轻的修士,沈安世见过的实在太多了,也并不觉得被冒犯,昨夜韩雪绍同他提及过一次,他便记得了这个名字,缓声安抚道,“不必拘束。”
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祝寻鱼也算是认命了,面上仍是那副腼腆羞涩的神情,脚下却往前迈了几步,在沈安世稍微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他面前,递出藏在身后的那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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