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杨汀摇头:不是,他在外面单住。
沈渊拨丝抽茧地理出了几条信息:程煦自己住,杨汀多半是和家里长辈住,长辈让杨汀喘不过气来,那么程煦搬出来可能和家庭矛盾有关系。
沈渊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狗血电视剧的台本,莫名地对程煦有些心疼。那个人明明对自己的学生、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抱有善意,暗中资助了慈善机构那么多年,却从来不夸耀自己的善举,反而自虐似的强迫自己对别人更好一点、再好一点,哪怕自己通宵达旦,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这样的性格,是否和家庭有关?
程煦在自己没参与过的二十多年里,过得幸福吗?
程煦看到屏幕上的沈渊停顿了几秒,什么也没说,漆黑的眼睛盯着杨汀。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提示音。
【868:主角爱意值+100,当前爱意值560/100。】
【程煦:为什么他盯着我妹看了半天加的是我的爱意值???】
【868:QAQ不知道。】
程煦想也知道系统对这种感情问题没辙,只听沈渊又问道:之前C大的学生出了事,大部分都在杨老师的班上,对杨老师打击很大吧?
心直口快的杨汀这次却眯起了眼睛,极其谨慎地瞄了沈渊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渊心里陡然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和杨老师提过这件事,他说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学生,一直很愧疚。
杨汀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紧接着又收敛起自己的神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我哥哥倒是挺善良的。
沈渊将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给她打上了异常的标签,同时也确定了程煦没有将沈渊的身份告诉家人。他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踏在沼泽里的一步,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身份,但如果错过了时机,下次见到杨汀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将所有碎片的信息连在一起,模糊地问道:昨天你们班同学出事了,症状和上次那批人类似,你知道吗?
如他所料,杨汀心思不够深,慌张都写在脸上:怎么会?不可能啊。
一句不可能已经给了沈渊足够的信息,她昨晚不在场,如果她完全无辜,第一反应应该是恐惧、对同学的关心或是询问具体情况。
而不是断定不可能,她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想起程煦埋在书案中精致干净的面容,一颗心沉到水底。
杨汀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懊恼地揉了揉额头:沈老师,不谈这些,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为了刚才的事情赔罪。
不用了,我带饭了。你要是有什么难受的事情,别憋在心里,否则别人看到你的态度,就算是想对你好,也找不到机会。你如果有实在想不明白的事,可以来找我聊聊,我保证不告诉你哥,可以吗?
沈渊强作镇定,想将这个似乎不简单的小姑娘拉得离自己近一些,对于这种情绪化的人,主动向她表达关心,反而比较好套话。
杨汀眼中渐渐恢复了光芒,沈渊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哭了。她笑着说:好,谢谢老师,但我和您聊过的事,您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哥。
沈渊应允。
【程煦:晚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嘻嘻。】
【868:】
屏幕上的沈渊正走向办公楼,杨汀则是去食堂吃饭,和沈渊告了别。程煦知道他会来问自己,就关掉了监视画面。
杨汀来到这个世上之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她的父亲杨锦年对研究开发人体极限的药物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初版旋风投入研究的时候,本意是开发人体潜能,提高体力、缩短反应能力。
然而揠苗助长的药总有代价,志愿者们大量死亡,家属闹上AA制药的公司大门。那个年代的杨锦年还有些特殊的手腕能将舆论压下去,但口口相传的恶名已经让旋风计划招不到合适的实验体了。
于是他唯一的女儿便成了实验体。
杨锦年没敢给杨汀吃下太多,只是每天用初版旋风的残渣混在牛奶里,让她当成早餐喝下去了。
有一天杨锦年没在牛奶里放药,杨汀哭着喊着说身上难受。这时候杨锦年才发现浓度低的初代旋风没有毒性,却有相当高的依赖性。
他欢欢喜喜地叫人把这个缺点记录下来,改良之后研制出了不会产生依赖的第二版旋风。然而他唯一的女儿已经终生离不开初版的旋风,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一天地憔悴下去,精神状态也极差,情绪暴躁,几乎不能正常社交。
他的养子杨优住进杨家的时候还不知道真相,以为妹妹得了什么难治的怪病。直到杨优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旋风计划,无法脱身,杨锦年才把真相告诉杨优。
杨优的内心饱受折磨,瞒着养父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悄悄研究着针对初版旋风的解药,但至今一无所获。
程煦接替了杨优,也会把他想救妹妹的愿望延续下去。
杨老师。沈渊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沈渊背着光,整个人被正午刺眼的光映成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剪影。
他走到办公桌前,凝视程煦的侧脸,直到程煦都有点不自在,轻咳两声问他怎么了。
我见过你妹妹了。
程煦:你刚答应过她不把你们俩见过面的事情告诉我的吧?
程煦酝酿情绪开始表演心虚,毕竟沈渊已经怀疑杨汀,也绝对会怀疑到自己这个哥哥头上。来办公室找自己谈话,应该是来摊牌的。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你妹妹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然后程煦就可以表演手抖、冒冷汗、眼神闪躲等等段位不高的反派会有的行为,再在沈渊的逼供之下把杨锦年抖落出来。
【程煦:据说特殊部门遇到难缠的任务对象是可以用道具逼对方妥协的,你说如果我打死都不招,沈渊会不会把逼供小道具用在我身上?嘿嘿。】
【868:宿主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你见过她了,所以呢?程煦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格外招人怜惜。
沈渊一双笑眼望着他,似笑非笑:我已经成功讨好未来的小姨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追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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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反派长得太无辜(5)
开什么玩笑, 当然不行了。
程煦算是明白为什么主角会轻易被病毒代码入侵了,他在拯救无辜群众的时候不争分夺秒, 反而有心思谈恋爱,可以说是玩忽职守,被病毒扼住命运一点都不冤。
【868:宿主你怎么不回答?】
【程煦:好看的人跟我告白, 我当然要回答得慎重一点。】
就算慎重,最后也还是要拒绝的
程煦抬起头,恰好看到沈渊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书案上, 眼眸含着笑意望着程煦,毫无告白时的忐忑,好像对自己的颜值十分自信, 根本没觉得会被拒绝。
程煦仔细看看沈渊被衬衫勾勒的身形,线条好像不错。他的目光渐渐往下飘
嗯, 果然主角的天赋都不会太差。
他喉结动了动, 半晌都没说话。
教授, 你如果犹豫的话,我能理解为你也有一点喜欢我吗?
程煦听了这话,赶忙否认: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这一生都要奉献给药理学事业,没有谈恋爱的时间。
空话套话谁还不会说呢?
程煦以为他信了, 视线又重新回到电脑上, 假装自己在认真工作。然而沈渊一点都不给面子,爱意值没有下降,根本就不为所动:也就是说你并不否认我可以追求你,也没有否认你喜欢我。
那是你自己的臆想, 沈主任,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研究,请不要在一些无用的事情上占用我们彼此的时间。
沈渊比他年轻一些,此时不谈正事,满脸戏谑,更是多了几分孩子气,在威风八面的年轻教授办公室里就地撒起了泼:杨教授,我好歹当过你一早上的旁听生,现在当了助理,也勉强和你团队里的学生是一个地位。和学生聊天怎么可以说是浪费时间呢?你这是在灌溉C国未来的花朵。
程煦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下意识地回答:我没有你这种肖想老师的学生。
你现在有了啊。沈渊被他数落得舒心快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沈渊俯下身去,两个睫毛精的睫毛眼看就要怼到一起。
程煦以为他要亲上来,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想着自己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专业书里也不好躲,要不就先接受这个甜蜜的烦恼吧。
【868:叮,左方10米检测到角色杨汀。】
【程煦:卧槽???】
杨汀不是正常健康的环境下养出来的孩子,在礼貌和风度的问题上可能还不如福利院长大的程煦,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进来了,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沈渊压在程煦身上,程煦扶着座椅的扶手,动弹不得。
程煦赶紧把沈渊推开,对上妹妹惊悚的目光,下意识地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汀: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欲盖弥彰四个字会写吗老哥?
可是当她望见沈渊笑吟吟的模样,心里又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没有几个对她表达善意的人,难得遇见一个,那个人原来喜欢自己的哥哥吗?
一股无名的火气绕上了她,她咬牙切齿地留下了一句话:父亲找你,让你周末回家一趟!
接着她摔门而去,挂在门里侧的旧式锁摇摇晃晃,滑了几下便砸到地上。
程煦愤恨地瞥了沈渊一眼:我妹误会了。
沈渊歪头望着他:我倒觉得她没误会,杨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好像我的出生,就是为了等你来到我面前。
这表白让程煦肉麻,全身触电似的打了个颤:你都没谈过恋爱吗
没有,所以我才说我等你很多年了。我只是想追求你,如果我追求你一个月,还打动不了你,我绝对不会纠缠。可是如果你直接拒绝我的话,我肯定会伤心,伤心就会影响我查案,C大的学生乃至C国学生的命运,就交在杨老师的手上了。沈渊深沉而恳切地胡说八道,要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的杨老师,你忍心吗?
程煦:随便你吧,现在能先出去吗?我要改作业。说不过他,气死了。主角果然都是自己的克星。不过当主角真惨,都是母胎单身。
沈渊厚脸皮地坐了下来:我帮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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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宅内两层楼的窗口都黑洞洞的,远看着只有二楼书房的灯和铁门外两盏门灯亮着。杨锦年喜欢摆些颇有实验室风格的瓶瓶罐罐作为装饰,墙刷得煞白,整个家压抑得像个精致明亮的笼子。
大反派杨锦年结婚很早,现在也才年逾不惑,常年焦虑和快节奏的生活让他鬓角挂上了几缕银丝,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举手投足间风度优雅。
比起容易狂躁的杨汀,杨锦年这个斯文败类和程煦还比较像亲父子。
小优回来了。杨锦年给程煦倒了咖啡,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程煦很想说我们别客套了直接开始正题吧,但是碍于自己的性格和对父亲的顺从,他还是接了话:很好,还和以前一样。
听说你招了个助理?姓沈?
程煦眼皮一跳,他爹暗中派人查他并不奇怪,但是他爹特别强调沈这个姓氏就不正常了。
特殊部门每天过得惊心动魄,诡谲离奇的案件难度不在破解,而在于破解之后牵扯到的多方势力。沈渊能爬到高位,靠的不只是热情和智商,还有能在他连根拔除幕后黑手的时候,给他鼎力支持的家族。
杨锦年的眼线无处不在,程煦不承认反而会露出马脚:是啊,叫沈渊。
沈渊?沉渊?这名字起得不吉利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要太相信别人。杨锦年随口感叹一句,却显然已经对沈渊的身份起了疑心,程煦心想,自己又要忙着帮沈渊穿好他的马甲、在杨锦年的眼线下瞒天过海了。
程煦丢给他爹一个眼神:我是没有文艺素养的理科生,我不知道你在念什么诗。
杨锦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包,没有任何标识,程煦却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三代?
杨锦年点点头:初步估计,没有副作用。
程煦抿紧嘴唇:父亲,我可没有那么多学生了。您怎么能保证这没有副作用?
杨锦年笑了:别担心,如果要投入大规模生产,就不能再暗中进行试验了。我要重新招募志愿者,洗白一切,不会动你的学生。
什么时候?
筹备起来也得有段时间,宣传要大概两个星期之后吧。
杨锦年对自己的养子非常了解,哪怕程煦不说话,他也知道程煦在想什么。
小优,你心疼了?杨锦年微微叹了口气,好像很后悔似的,我当年确实不该让你趟浑水,你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当时一心为了研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要明白,一切科学和医药的进步都是要有牺牲的,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牺牲不会因为我的心慈手软而减少。
程煦仿佛很痛苦似地闭上了眼睛。杨锦年看他这样,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那些质疑的声音,他们只是不理解我的梦想。
程煦是个乖宝宝,根本不会反驳,他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很努力地翻白眼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杨锦年就是个为了自己的贪欲罔顾人命的疯子,扯什么大道理?也就杨优这种容易心软、自相矛盾的人才会游走在黑与白的分界线,用自己的战战兢兢换来良心与亲情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