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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0)

      他的力量正在流失。
    禁阵外围的魔藤开始失去控制。
    阙清云亦觉察到阵中变化,顿住脚步,扶剑而立,面现讶异之色。
    一缕沾血的青丝自玉潋心额前垂落,半遮她的双眼,那双隐泛红光的眼眸愈显癫狂。
    穿透她小腹的魔藤无火自燃,一簇黑色火焰点燃她的鲜血,顺着藤条上的血迹向外扩散。
    所过之处,藤条融化,变作一丝丝青气,汇入玉潋心的身体,聚入丹田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腹下的伤口修复。
    纠缠在四肢上的藤条缓缓松开,玉潋心双脚踩着魔藤的根茎,围绕于她身体四周的藤蔓变得温驯,反过来将尖利的藤枝指向不远处的藤婴。
    魔藤仍在飞舞,可玉潋心每往前走一步,被她指尖触碰的藤蔓竟依次倒戈。
    你藤婴神色骇然。
    你不是想吞噬我吗?玉潋心打断了他的话,再进一步,距离他已不足两步,而他身后的魔藤居然在瑟瑟发抖。
    殷熙看见玉潋心掌心亮起金红色的饕餮纹印,稍一抬手便擒住了他的喉咙。
    先前狂妄不可一世的藤妖,此刻在玉潋心手中,竟真如孩童般孱弱。
    他的力量正在被玉潋心剥夺。
    红衣女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戏谑地说道:论吞噬之力,你区区几根草藤,能胜得过饕餮?
    他机关算尽,却未料到玉潋心体内竟还有一缕饕餮的残魄。
    不过是个心肠歹毒的劣等半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森罗门的禁咒之灵?
    玉潋心语气讽刺的一句话,踩中了藤婴的痛脚。
    他脸色巨变,神情疯癫,身后尚能为其驱使的几根魔藤发疯般狂舞起来,从四面八方刺向玉潋心。
    然而,这样的攻击,不过是强弩之末,玉潋心并不将之放在眼里。
    藤枝尚未近身便从空中渐次跌落,玉潋心单手将他拎起来,狭长的美眸微微眯起,脸上神态妖冶,眼神却漠然而森冷。
    自掘坟墓。
    第51章
    魔藤安静下来,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交缠的藤蔓蜿蜒退后, 钻回地底,露出破败的殷氏府宅满目断壁残垣。
    玉潋心站在废墟中,两指间捏着一片枯黄的藤叶,良久不言。
    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阙清云走到她身后。
    那柄佩剑最终没能承受住暴躁的灵压,碎成好几段,不能再用了。
    弟子在想
    玉潋心神情略有几分恍惚, 说话时的语气也很朦胧。
    命运向来不公, 如弟子,又如这藤妖,因承载了某种宿命而降生,却未能达到最初的期望, 最后被轻易舍弃,沦落至此,岂不可笑?
    力量被夺取后, 殷熙的魂魄也被饕餮吞食。
    汲取其神魂中蕴藏的魂骸之力时,玉潋心同时也获取了他一部分记忆。
    此子是残嗣。
    所谓残嗣,便是在人类婴孩尚未出生之时, 抽取魂骸部分魂魄之力, 人为注入胎体,如此诞生下来的魂骸子嗣。
    这类孩子与魂骸相辅相生的灵嗣有所区别,他们的力量虽来源于魂骸, 却不受魂骸控制,便由云罗宗暗中培养,成长为没有感情, 亦不惧死亡的利刃。
    他们从出生起便没有名字,只在身上有一块暗青色的胎记,记录着他们的出生顺序。
    而殷熙,虽为森罗门的残嗣,但因其母孕中生了变故,他的肉身生来孱弱,难以修炼,云罗宗见其没有培养价值,便要将之杀死于襁褓之中。
    他在母体中就开了灵智,不甘被毁,便舍弃肉身,从云罗宗逃出来,夺舍殷氏儿,吸取天地灵气之精华蕴养己身。
    若说他有什么过错,便是未得教化,残虐无辜,食凡人精血,却也因此罪孽缠身,方得果报。
    可她又如何有资格嘲笑殷熙?
    残嗣纵然生来地位低贱,至少其魂魄尚拥有短暂的自由,而她一介虚灵,人生起落和魂骸兴衰绑在一起,无过去,亦无未来。
    讥讽殷熙那几句,亦同样是说给她自己听。
    阙清云沉默地凝望着她,片刻后,轻声说道:不可笑。
    玉潋心一怔,鸦羽般的长睫轻轻掀起,看向阙清云清潭似的平静双眼。
    不可笑。阙清云又说了一遍。
    而后她便不再多言,转身越过倾倒的砖墙,往院后去了。
    魔藤纷纷散去,整个殷府化作废墟,但这废墟之中,竟还有一处庭院光洁如新。
    院外倚墙生长着一片茂密的青藤,枝叶从院墙内延伸出来,其中蕴藏着纯粹的魂骸之力,庇护着这处僻静的院落。
    走近庭院,阙清云判断道:里面有人。
    有了先前的经验,师徒二人不敢掉以轻心,推开门步入小院时,始终心神紧绷。
    院子里,更多的藤蔓盘结生长,几乎爬满了整个房屋。
    在藤枝交错的囚笼正中,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儿安静躺在地上。
    她应当只有十来岁,赤着双脚,长发散开,胸口尚有呼吸轻浅的起伏。
    玉潋心停在门边,看向屋子里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神色愣怔,过了片刻,才拧眉道:殷晴雪。
    这是女孩儿的名字。
    见到她的瞬间,玉潋心脑中又浮现出一段属于殷熙的,模糊的记忆。
    之前她们在邬舟山中遇见的那只藤妖原名殷迎秋,此妖所陈述的经历并非谎言。
    殷晴雪是殷迎秋和殷玉风的妹妹,可与天赋异禀的姐姐不同,殷晴雪自幼体弱多病,无法修炼,一直是殷迎秋在照顾她,姐妹俩感情非常深厚。
    姐姐被哥哥杀死的那天,她躲起来,偷偷许愿,如果有人能帮她报仇,她可以把命交给他。
    也就是在这天,她碰见了残嗣。
    残嗣答应帮她复仇,故而夺舍了殷玉风之子殷熙的肉身,将殷府所有人都杀死,炼化为妖。
    可他唯独,没有取走殷晴雪的性命,甚至在最后将死之际,分出了一多半的力量,庇护殷晴雪居住的小院。
    玉潋心心口温热,有种难以言表的冲动在体内喧嚣。
    残嗣这么做的理由是
    殷晴雪是第一个,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的人。
    殷府只剩殷晴雪一个人,残嗣临死前抽走了她的记忆,当她懵懵懂懂醒来,看见残破的殷府废墟和面前两个并肩而立的漂亮女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阙清云俯身,试图摸摸她的脑袋,她却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身体后仰,躲开了阙清云的手。
    但随即,她又朝玉潋心的方向靠了靠。
    见阙清云手悬在空中,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她便飞快起身,噔噔两步跑到玉潋心身边去,揪着玉潋心的衣袖躲在她身后。
    阙清云:
    玉潋心嘴角翘了翘,便是阙清云冷眼扫来,她也保持着戏谑的微笑,阙清云生得仙姿玉色,虽气质冷冽了些,可还是很讨小孩子们喜欢的。
    然而殷晴雪却不与常人类同,她显然很怕阙清云,却自然而然亲近玉潋心。
    玉潋心于是问她:你不害怕我?
    小姑娘扬着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好像没听懂玉潋心说什么,许久都没开口。
    刚才还暗自得意的玉潋心吃瘪,阙清云清冷的脸上霜寒松动,唇角亦不自禁地勾了勾。
    但在她们都以为殷晴雪失忆后可能已经不会说话时,却听得一道细软的嗓音,很轻很轻地吐出一个字:藤。
    同一个字音可以代表很多含义,但玉潋心却立即明白了殷晴雪想表达的意思。
    是因为她身上有森罗门残嗣的气息,这气息令殷晴雪感到熟悉,也感到安心,她本能地相信,玉潋心不会伤害她。
    玉潋心敛了眸间笑意,神情晦暗地垂下眼眸,轻轻牵起殷晴雪的小手。
    阙清云看着这一幕,叹息道:带她回听澜宗吧。
    玉潋心难得耐心,蹲下.身去,平视殷晴雪的眼睛,问她: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殷晴雪没说话,但明亮的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
    她抓紧玉潋心的手指,吐字清晰地唤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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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姐姐。殷晴雪停下脚步, 抓紧玉潋心的衣袖。
    她们刚离开殷府,穿过传送阵, 行至族碑亭,殷晴雪就不想走了,缠着玉潋心小声请求:抱。
    失去记忆对殷晴雪的表达能力造成了明显影响,虽然她能说话,但每次都只说一两个字,时常令人费解。
    好在玉潋心吸取了残嗣的魂骸之力后,与殷晴雪建立了一种玄奥的联系, 能更容易听懂她的话语。
    殷晴雪自小体弱, 平日里大都待在庭院中,府中有下人照顾她的起居,遂常年足不出户,就连殷府内都有不少下人未曾见过她。
    走完从殷府到族碑亭中间那段长坡, 她的小脸儿已然通红,额角也蒙了层薄薄的汗,看这样子, 应当是走不动了。
    玉潋心下意识瞧了眼阙清云。
    后者面无表情,接收到玉潋心的视线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脸,只余留一个素白纤丽的背影。
    抱。小姑娘揪着玉潋心的小指, 又说了一遍。
    玉潋心拗不过, 遂蹲下.身,将殷晴雪抱起来,令后者搂着她的颈项, 稳稳倚坐在她怀中。
    因殷晴雪惧高怕风的缘故,师徒二人只能徒步回宗,原只需要三两时辰, 但眼下天已黑了,她们才走到先前住过一宿的小山谷。
    经过熟悉的路段,玉潋心又偷偷瞧了阙清云一眼,见后者无动于衷,她故意说道:天都黑了,今夜看不见月亮,云厚,有可能会落雨呢。
    殷晴雪理解这么长的语句有些困难,歪着小脑袋重复其中一个字:雨。
    嗯。阙清云应声,神色平静,往前再行半个时辰便能出山,今晚可宿于村口破庙。
    玉潋心撇撇嘴,突然将殷晴雪原地放下,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哼哼:可是弟子走不动了,明明这附近就有山洞,师尊却非要弟子再走半个时辰夜路,未免太狠心了。
    阙清云静静看着玉潋心,月光朦胧,她清冷的眉目中藏着几许无可奈何。
    玉潋心张扬地挑起一侧眉毛,并不示弱,甚至低下头一本正经地询问殷晴雪:雪儿,你来选,咱们住附近的山洞还是再走半个时辰去村口的破庙?
    说完,她并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但是我也走不动了,所以剩下半个时辰的山路,你得自己走。
    或许前面一大段都没正确理解,但殷晴雪精准地辨别出玉潋心说的最后三个字的意思。
    小雪儿果断回答:山洞。
    玉潋心更加得意了,牵起殷晴雪的小手,眉飞色舞地挑衅阙清云。
    阙清云神色清冷,数息过去,倏然露出极轻极淡的微笑。
    但这笑容一闪即逝,又藏在昏暗的树影里,连玉潋心都没看清。
    遂不发一言地转过身去,走向玉潋心心心念念的小山洞。
    玉潋心见状,脸上浮现奸计得逞的灿烂笑容,刚才说走不动路的人,这会儿又生龙活虎,抱起殷晴雪就跟了上去。
    山洞空间不大,这两日并无人来。
    阙清云在洞口打坐,身后不时传来玉潋心和殷晴雪的笑闹声。
    殷晴雪很是依赖玉潋心,几乎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小手都攥着玉潋心的衣角,生怕一不留神玉潋心就跑了。
    失去记忆,过往或喜或悲的经历也随之消失,所见所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年纪尚小,自会本能地感到恐惧,这天地之间,唯有玉潋心身上的气息令她安心,便得牢牢抓紧。
    她害怕被人抛弃。
    就连睡觉也要抓着玉潋心的衣襟不放,非得玉潋心抱着她,她才肯合眼休息。
    玉潋心偷偷观察洞口那人的背影,见其平心静气,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已经进入入定状态,开始纳气修炼了。
    她也轻哼一声,心说至少半个时辰不再搭理阙清云。
    玉潋心背靠一块光滑的石壁,殷晴雪则揪着她的衣襟睡在她怀里。
    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便很容易睡着,加之今日与残嗣交手,战况激烈,体能耗损严重,没一会儿,玉潋心也歪着脑袋睡去了。
    山洞中安静下来,寂静的夜色里,只有溪谷远处水流的潺潺之声和两岸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开始下起雨来,今夜的雨细而密,落在松木枝梢间,也落在岩石缝隙里长出的草叶上,雨过之处,沙沙有声。
    阙清云便在这时睁开眼,回头看向玉潋心。
    一身艳丽红裙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半大的孩子,两人呼吸平稳,都安安静静,侧首安睡。
    玉潋心歪着头,右脸枕在殷晴雪的头顶,而殷晴雪则抓着她的衣襟,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她们相互依偎着,不像今日才萍水相逢的旅人,倒像自幼便长在一块儿的姐妹。
    殷晴雪小脸儿生得好看,五官虽未长开,但其眉目已初具模样,隐约可见日后的风采。
    她央求玉潋心的时候,两只眼睛乌黑发亮,盈盈然我见犹怜。
    玉潋心向来我行我素,不守规矩,也不爱听从教导,即便她心里对阙清云十分尊敬,可表现出来的,仍是一副吊儿郎当,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样的玉潋心,会如此耐心细致地照顾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儿,是阙清云没有料到的。
    即便已经睡着了,玉潋心的胳膊仍紧搂着殷晴雪的肩膀,将之环在怀中,以年长者护佑年幼者的姿态,庇护着殷晴雪。
    阙清云起身,脚步放轻,缓缓朝她们走过去。
    她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件厚实的衣裳,轻轻搭在殷晴雪和玉潋心身上,将两个姑娘一同裹起来。
    这样,就算落雨的天气吹风易冷,她们也不会着凉。
    在玉潋心身前坐下,双腿并拢,两臂环膝,阙清云偏着脑袋枕着臂弯,视线落在玉潋心媚骨天成的眉眼间,凝神瞧了许久。
    她收敛了气息,故而熟睡中的玉潋心未被她的目光惊醒。
    末了,她扫了眼玉潋心怀里的殷晴雪,素来淡然的脸孔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嘴角微微向下撇着,虽然不易觉察,却是个不高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