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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再传奇,她最后仍旧是败在见她发达后重新从国外回来死缠烂打的男人身上。
长久的压抑和昼伏夜出挖空了她身体的底子,后来遇上那根本来已经可以不在意,却偏偏在那个紧要关头回来碍她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瑜对她的印象始终很如一,寡淡又稀薄,哪怕对方从血缘上算是他的亲生母亲。
接到女人当中咯血进医院的消息时他还在学校上课。
挂断电话,他跟老师请了假,走进病房时,女人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独自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中间一阵长久的无言,屋外蓦然一声惊鹊啼鸣。
女人像是骤然折断了在众多等着看热闹的外人面前强撑十几年的傲骨,第一次对着他哭出了声。
师瑜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任由她抱着,听着她流泪,听着她歇斯底里。
记忆中孤傲的劲草一朝倒下,哪怕低头都能从她眼角看出病态的苍老。
离开病房后,师瑜避开人群走了安全通道,然后就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遇到位刚刚民法专业硕士毕业的律师。
律师不仅会做饭,擅长照顾病人,巧的是,还不久前刚刚收拾完病逝的母亲的骨灰。
为一份医药费折腰兼职厨师后,那位律师同女人之间相处得比母子还亲。
不过相处再好也只维持了两个月,律师便一头扎进了女人身上那桩案子里,再抽不出时间去探望;后来案子落幕,律师有了自己的名声,身上背着债务的情况下工作越来越忙,就更没有时间了。
女人同慢性病磨了整整五年,最后死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
“她走的时候没什么怨气。”女人的母亲看着生疏的孙子,哑声道,“小瑜,你也别怨她,她过得太苦了。”
女人过得是苦,这点毋庸置疑;她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婚姻,对得起朋友,若一定要说她有什么对不起的,就只有那个她生下却从未养育过的儿子。
她没参与过他的生日,没参与过他的家长会,没参与过他的毕业典礼,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学校在社会学过什么知识,交过什么朋友;就如她同样不知道自己倒下后,对方究竟是凭什么能在刚刚成年的年纪却能在男人觊觎下保下她打拼那么多年的成果。
直到她入院那天病房门被敲开,看见门外的少年,方才惊觉对方早已成人,是独立的,自主的,安静的。
是她全然陌生的。
老人还道:“她走之前其实想过给你打个电话,也不为什么,就想和你说说话。可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怕打扰你。”
师瑜只回了一句:“我没怨过她。”
※
师瑜将之前从小区楼下带来的天堂鸟插进石筒里:“妈。”
从小就有人说他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说她是温婉斯文的大家闺秀,而他生得太过招摇;说既然她男人在她孕期还能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天知道他到底是谁的血脉。
而现在,背德的男人被请来的律师一张嘴说进了监狱,而传奇的女人则早早落幕,被埋葬在南方城市的土地里。
师瑜没在这里多待,离开时经过长长的台阶,两旁也都立着墓碑,而离阶梯三四米外的那块碑前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道心理经历了几番周折,忽然脱力似的蹲下身,抱着面前的墓碑哭出了声,肩膀抖得宛若枯叶。
这个声音……
师瑜抬起伞面朝那边看了一眼。
想起来了。
是当初在神域五口街上那个戴渔夫帽,一指就能指中一万积分的奖券,一开宝箱就是最高级别道具的欧皇。
那时运气好到叫人羡艳,面对着周围观众笑容满面的人,现在却跪在冰冷的墓碑前,哭得撕心裂肺。
※
公墓地处郊区,来往车辆少,行人也少。
司机要干活儿吃饭,不可能留在这里等大半个小时。
师瑜也没有叫对方留下来,出了公墓后拿着只剩下2G网速的手机走到路口,等了二十分钟也没等来一辆恰好经过的车子。
他撑着伞,思考现是继续等下去还是直接去两里外的车站坐公交两个相比哪个更快一点,却在这时,雨幕里慢悠悠地驶来一辆捷达。
捷达在他面前停下,雨刷器“滋啦滋啦”地工作,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的人嘴里叼着根烟:“要搭车吗?”
师瑜还没开口,也是在这时,身后响起鞋子踩在水洼里的声音。
有人举着伞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前面那位师傅等等!请问搭客的吗?去不去西汇广场?”
车里的男人好脾气地道:“抱歉,已经有客人了。”
季从阳好不容易终于跑到车前,他气喘吁吁地道:“这样吗?那介不介意多带一个人?这里太偏了手机还没信号……”
他说着转向旁边那位客人:“可以……”
说着便卡壳了。
季从阳盯着对方看了半天,脑子里在“怎么可能那么巧是撞脸吧”和“就这张脸的辨识度谁能撞得了”两个选项中转了三圈,最后试探着开了口:“师瑜?”
师瑜默然片刻:“嗯。”
“!”
季从阳压抑住沸腾的心情,可语气里还是免不了泄露了几分:“你也是搭车的吗?能不能拼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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