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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把装粥的碗放在床头柜,纪燕如边收拾边道:“你别怪你爸,他是心急,担心你也出什么事。”
喻恒筠:“我知道。”
回身瞧见男孩小脸上倔强神色,纪燕如微笑,又轻风般坐下,伸手揉了揉喻恒筠的头:“无论如何,首先是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和安全,再来考虑其他的。妹妹重要,你就不重要了吗?失去你,同样也是我们无法承受的痛苦。”
喻恒筠的眼睛猛地睁大,感觉泪水快要夺眶而出。
他明白的,这么久奔波劳碌,太多次期待后又失望,父亲和阿姨肯定比他还要疲惫,可他们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未曾指责过他。
反而是他,让他们在忧心妹妹的事情之外,又多了份担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钻进自责的封闭袋,而应该负着自责前行,不为家人添负担,尽自己最大限度的努力,解决在能力范围内的事。
男孩的表情舒解很多,纪燕如放松地笑了,轻声道:“相信你爸和阿姨,好吗?”
喻恒筠也舒缓表情,回她一个笑容:“好。”
接着他意识到纪燕如的自称和自己的叫法,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一直叫您阿姨,您会介意吗?”
纪燕如微愣,绽出一个无比和蔼的笑容:“怎么会?称呼代表不了什么,阿姨明白的。”
喻恒筠的表情还有点犹疑,纪燕如伸手轻拍他的双颊:“阿姨一直都知道的,小筠和我家的小襄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就该得到奖励。”
喻恒筠不解:“奖励?”
话音刚落,迎面一阵香风,一个怀抱落在他身上,温暖无比。
纪燕如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完一会儿,纪燕如感到怀中小小的身体不甚明显的颤抖,低低的呜咽声从肩上传来,还有轻微的湿意。
然后,她微微松了口气,在喻恒筠看不到的背后,纪燕如脸上的肌肉抖动几下,嘴角下撇,艰难收起了即将显露的哭意。
纪燕如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但她怀中的喻恒筠感知到了,所以也也一直知道。她的内心远不如表现出来得这么平静。
……
听完这些,喻书诺也没有特殊的反应,闷闷应了句:“我知道的。”
说完后她自己也觉得反应好像过于平淡,犹豫着补充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些。”
但喻书诺知道这些过往的原因不在其他,就在喻恒筠。
在喻书诺被找回后,喻恒筠不敢接近,只好借他人之手给妹妹送温暖,同时远远看着一切。
喻修终于能缓口气,不用把心思放在两边,为家里、工作两边的事情所累;
纪燕如欣喜若狂,一时间把所有能想到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喻书诺面前。
而喻书诺被动地接收着家人的好意,双眼尽是懵懂地观察这个她从三岁起就没接触过的小温房,也伸着小手试图触碰温房外用观察窗守候她的人们。
所有人都有共识,小心翼翼地不在家中提起当年的任何一个细节。
就这样,明明大家都在努力尝试接近彼此,越是尝试,心越远离彼此。
喻恒筠曾不小心看到,纪燕如在书房里抚着喻书诺小时候的相册偷偷抹眼泪,也听到过她和喻修语带失落地倾诉,自己走不进女儿的心。
所以喻恒筠挑了个时间,把喻书诺离开后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自那以后,喻书诺表现得更加乖巧听话,逐渐也成为调剂家庭氛围的开心果。
喻修和纪燕如以为女儿学会向前看,变得更加开朗,为此高兴不已。只有喻恒筠看穿了妹妹笑容背后的不真实。
所以他一直在担心,直到喻书诺陷入沉睡。
家里两个大人慌得不成样,但喻恒筠恰恰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让喻书诺真正能调整心态,好好看着当下,看着眼前的人。
可随着傅择宣拯救了几个陷入梦境的人后,喻恒筠意识到,真正起作用的不是唤醒,而是为了人们为了相互理解,为了彼此的幸福而努力的那份真心。
而在这份真心的庇佑下,喻书诺一定能够面对一切困境。
于是他告诉喻书诺:“我说这些过往的意义不在于这些过往本身,因为我知道你很清楚这些事了。”
“但你得明白,恰恰最致命的也是这点——你清楚地知道这些,却又无动于衷。”
喻书诺顿时不开心了:“你的意思是这还得怪我了?”
“这不能怪任何人……”喻恒筠顿了下,转变了说法:“错了,是我们都没有立场来责怪任何人,可你有。”
“因为你失去了那段记忆,所以你清楚地知道父亲和阿姨的煎熬却没办法共情,你作为受到伤害的一方,却没有指责的立场。”
“但如果你找回了记忆呢?我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手上,让你找回立场。至于结果,无论如何我们都愿意接受。”
喻书诺明白了哥哥这一举动的道理所在,但心里还是怯弱:“可我怕……”
喻恒筠勾起嘴角:“怕就抱住哥。”
喻书诺眼睛瞪大,最后也开怀地笑了,投到哥哥怀里搂住他的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稳当地接住喻书诺,喻恒筠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面色有些暗沉。
虽然他给喻书诺的理由的确是这次行动一方面的目的,但却不是根本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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