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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这种认知法,我既然作为独立的个体,那我就可以自己决定「我」的存亡。”
游京维持他脸上完美的社交笑容,道:“而我,想要「我」不复存在。”
喻恒筠又想到,如果不把游京看做独立个体,是否又不同?
可他不需要多加思考就得到了答案。如果游京只是芯片的附属,那作为芯片全部数据目前的主人,就要由喻恒筠来决定游京的存亡,在这个基础上,他答应游京的条件就必须强制生效。
这件事看来是无法善了,可喻恒筠不愿就这样仓促决定游京的最终归宿,他转而投向逃避的一隅:“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芯片的问题都还没解决。”
游京沉默,没有纠缠,喻恒筠从他和傅择宣相似的眼中读出似是解脱的神情,明白或许无论如何都扭转不了游京向死的意。
看着大盛的阳光,心中更是荒唐的暗嘲,嘲弄命运作弄人,给人以生又不引其向生,只用重重苦难消磨人生的意志。
这在傅择宣身上真是最真实的写照,他二十余年的生命里,只有在属于他自己的梦境的短短数月中,才获得了片刻欢愉,而这欢愉,却都是虚假的。
喻恒筠怜惜这竭力将所拥有一切都馈赠给他的青年,青年守着埋葬所有欣然和痛楚、即将枯涸的土地,曾经深切的渴求早就化作枯苗,任何热切都无法灌溉使其重生。
从生,这苦难就已注定,几经颠覆,傅择宣的心终于归于不泛波澜的死湖,无汇无出,到这时,喻恒筠才出现在这死湖边。
他望着神秘又危险的湖中央,被深邃到仿佛直入地心的湖底吸引,目光久久不能收回,仅此而已。
湖水清且绿,近岸灰与白的沙石与其想辉映,一向平静的湖在他出现后主动泛起涟漪,朝他涌来,裹住他双足,邀请他共入湖心。
喻恒筠没有,他甚至没有踏进湖中一步,他只是注视着湖水中央,害怕溺亡,害怕无法挣扎,于是虚幻的湖水在粼粼波光中消散,奔太阳去了。
光影间,黑发少年小小的身影,从跌跌撞撞,身形不断拉长,坚定向他走来,星轨似乎挪动,青年一脸漠然地从容与他擦肩而过。
喻恒筠心中沉痛,似乎不抓住这道身影,就要失去他。无从多想,他猛然回身,同时伸手要与青年纠缠。
可与他擦身瞬间,清瘦的身影已经消散,身影经过之处冰冷,不留余温。
这是必然吗?他没抓住少年时的傅择宣,眼见青年时的傅择宣向他走来,却不可避免地与他失之交臂,还傻傻以为自己最终能两全,在揭露真相的同时,能拥有这个梦寐以求的人。
于是他才了悟,那个黑夜中不由分说的吻,原是来自青年的诀别,也是青年一步步计划好,诱他深入的饵。
喻恒筠不知道如何拯救对命运低下头颅等待审判的青年,纵使他想要青年,从身到心,他也一筹莫展。
他被青年拒之数里之外,黄沙漫漫,只要可能,他愿跋涉数万里的旅程,只为这要被沙海埋葬的枯苗。引渠也好,负水灌溉也好,他会尝试一切可能性。
“我能帮你。”游京的声音煞是突兀,喻恒筠脑中似真似幻的场景被打碎。
喻恒筠没理会,只是看着脑域中显现的游京的容貌提出一个突兀的问题:“我记得,傅择宣的眸色似乎不总是黑色。”
游京解释:“只是在梦境里变了,他是黑眸,但在梦境里,越接近深层,他的眸色越浅,往琥珀色走。”
“有什么含义吗?”喻恒筠不认为这代表的含义如此简单。
游京瞥他一眼:“说明他越痛苦。”因为梦境,因为情感,因为自己,因为……你。
喻恒筠不会懂这些,傅择宣也不会想让他知道,他的计划只是让喻恒筠完美地接收荣耀,不会让一切负面的事物影响到喻恒筠。
游京不允许,他可以消失——只要完成了他唯一的愿望,为此他愿意无条件付出一切。
那就是要让傅择宣堂堂正正地活着,不再受谁的控制或支配,拥有正常人的情感,幸福地活下去。
这是他唯一能和喻恒筠达成一致的点,这促成了他们俩的合作,合力在终局中成功欺骗了傅择宣,让他误以为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局。
而游京,会被研究所回收,为中国甚至整个新地球的研究效力。
凭什么?他是属于傅择宣的,这个他从小看护到大的孩子,他只属于这个对世界温柔,唯独对自己残酷至极的孩子。
他被那么多的恶意纠缠,却只看到了那些善,游京不知道这是不是最究极的利己主义者,他只看到那些对他好的事物。
然后傅择宣努力回报了,游京很清楚,这个小孩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无论是停滞在三岁无法长大的那个他,还是被迫在情感缺失中成长的那个他,都是善的,善到自断后路,奔向消亡。
或许这是他心中的道?或许傅择宣自己都不懂。但三岁的那个他救了所有人,他把记忆还给喻恒筠,把源数据交出来,为长大的自己献身。
那是个多乖巧的小孩,他想要谁都好好的,自己一点都不重要,长大的小孩亦是如此。
他属于这样的小孩,多好,游京时常笑着想。
或许这是吴泽乐故意设下的局?否则他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实验体直到最后一刻?否则他为何赐予零「傅择宣」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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