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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一眼,又没忍住,冲着又高又蓝的天傻乐了半天。
    奶奶催他们:“赶紧起来洗一洗,洗完吃早饭了。”
    沈行春笑够了,一手撑地,一手拉着安圆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两人收拾干净吃完早饭都快中午了,还是奶奶撵他们出门的。
    “你们俩大早上起来就吆喝着去采蘑菇,都中午了,还不动弹,我炸蘑菇的油都准备好了。”
    沈行春找出两双雨靴,一双小点的给安圆,他穿好自己的雨靴之后笑着跟奶奶说:“我俩现在就去,中午采满满两筐回来,炸几盘蘑菇,剩下的都晒成蘑菇干。”
    最后两人一人胳膊上垮了一个奶奶用柳条编的小筐,兜里又揣了几个方便袋才出了门。
    穿过后菜园就是后山,再往东走一段路就是一片混合树林,树林里的蘑菇有很多,有些长在草丛里,有的长在腐烂的树根上,有的长在公路两侧林缘地的杂草里。
    其实再往远处高一点的山林里光沈行春认识的蘑菇就有二三十种,但是雨后山路有些滑,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带安圆上山。
    沈行春哼着小曲,带着安圆穿过小路,直到走上大路,他才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们,他回头看了几次都没看到人影,因为身后是很深的灌木丛,还有一大片榛树林,只有榛子树叶轻轻的晃动,叶子扑簌簌地响。
    安圆注意到沈行春总回头,也回头看,“哥,你看什么呢?”
    “我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沈行春说。
    安圆又回头望了望,被沈行春说的有点怕,“不能吧?谁会跟着我们啊?”
    “不知道,也可能是村里上地干活的人吧。”
    “可能是,”安圆扯了扯沈行春的篮筐,“走吧哥,应该是你看错了。”
    草丛里的蘑菇太多了,他们刚走到树林边,安圆已经采了小半筐,越采越兴奋。
    但沈行春的注意力没在蘑菇上,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蘑菇杆不动了,听到身后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近之后猛地一回头。
    “谁?”
    身后的人听到沈行春的呵斥声,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连忙蹲下,躲在高高低低的草丛里,但没了大片的灌木树作为遮挡,这回沈行春跟安圆都看到了草丛后的黑影。
    沈行春张开手把安圆护在身后,带着他往后退了两步,往旁边空旷平坦的路边走了两步,如果有危险,两人跑也来得及。
    沈行春眯着眼往躲在草丛里的人影处仔细看了看,如果是村里的人,不至于偷偷摸摸的,但是这片树林来的一般都是村里的人,外人不会特意跑这么远,很显然,躲在草丛里的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沈行春有预感,是冲着他来的。
    看头发,他分辨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的女人,背低低的驮着,脊柱明显的侧弯。
    女人的后背尽量压低,但是满是皱纹的脸却是用力仰着,一双苍老又苍白的双眼,透过细长又茂密的草丛叶片间隙,看着沈行春,一条条草叶把她右半边脸上大片红色的胎记划分成了几片。
    沈行春眉头往下压了压,给安圆做了个在原地等着的手势,他往女人身边走了走。
    安圆拽了他一把,紧张的道:“哥……”
    “没事,我过去看看。”沈行春拍了拍安圆的胳膊,示意他别动。
    但沈行春一迈步,安圆就抬脚跟了上去,手指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沈行春见他不听,自己也确定女人不会伤害他们,反手握住安圆的手,带着他慢慢往草丛里走。
    沈行春根据女人脸上的胎记,已经认出了她,即使那年他只有三岁,三岁的人很小,可能还没有挡在女人脸上的草叶高。
    他三岁的记忆里,只有红色的胎记,还有女人哭天抢地的哭声,无助的,也是麻木的。
    但女人无能为力,三岁的他还是被男人狠狠的抛出门外。
    女人看着沈行春越走越近,慌慌张张的低下了头,枯瘦的、老的已经皱了很多层皮的手指胡乱抓着草叶,徒劳的盖在自己头发上,企图遮挡住自己的脸,掩耳盗铃般,以为这样沈行春就看不见她,也认不出她。
    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沈行春站定,没再往前走,隔着一点距离,张了半天嘴走勉强发出一个音节:“你……”
    沈行春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生了他的女人。
    他记得女人姓张,大名叫张梅,小时候因为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略低,但不是彻底的傻,只是学习理解能力比常人要慢一些,没上过学,十八岁就嫁了人,嫁的男人姓孙,大名叫什么他已经忘了,这些都是他长大后听爷爷奶奶说的。
    沈行春在原来那个家里是最小的孩子,在他上面还有六个哥姐,他是老七,他最大的姐姐比他大了近二十岁,一样是早早的嫁了人,其实张梅算下来不过五十多岁,但她看起来比奶奶还要老。
    十岁那年他被沈建军送了回去,不过也只在那个家里待了两天,那两天两夜他没见过张梅,她被男人锁在屋里。
    因为她不同意男人卖掉沈行春。
    沈行春那两天在门口坐了两天,隔着厚厚的门,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时重时轻,用指甲抠着木门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沈行春说了一个长句,这是十多年里,他第一次见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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