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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美人身为受害人,自然是最有话语权的,只是让人意外的是,美人竟一反常态地表示不予计较。当时,她只虚弱地靠在皇帝怀里,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甚至亲自开口为嬷嬷求情,以宽容之态谅解其所行,说她年纪大,做事糊涂也是有的。
贵妃错愕震惊,想不到最后能救嬷嬷一命的,竟是这个被她咒骂到体无完肤的女人,她受不了被那贱人俯视,随之猛得瘫倒在地,金钗细钿皆顷刻坠地,如同她自持的贵妃尊崇,从高处摔落,再难仰头。
贵妃被苏美人实实握了把柄,为救自己乳娘的性命,贵妃不得不低头承认,她斗输了,输给了她一直看不起的,南疆女。
姜娆稍稍敛眸,将苏盈盈的手段看得清楚,想起那日她被救起后,又决绝地再次跳入池中的模样,心中难免生出感慨。
两人的处境是这样相似,同样的身不由己,在皇权之下如履薄冰,险象环生,只是,苏美人做得更狠些,姜娆打心底里佩服她。
同时,姜娆忍不住又想,如果自己没有陈敛的庇护,如今又岂能过得这般安逸,恐怕苏美人今日所经之事,所历凶险,便是她即将踏入的坎坷前路,她之所以没有走得那般艰辛,全是因为陈敛走在了她的身前,替她踏平荆棘芒刺。
就连她娇气的性格始终不曾改变,不也是因为他总是迁就,不断妥协给惯出来的嘛,思及此,姜娆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对他再好点,再好点才可以。
……
常嬷嬷遭了这样一个大难,同时叫贵妃娘娘颜面扫地,娘娘倍感无地自容,实在再难在行宫待下去,于是等嬷嬷的伤势稍好了些,她便立即向陛下请辞,决议回宫,闭门反思。
陛下因着苏美人的伤势,当下对常嬷嬷十分的厌恶,烦躁情绪难免迁怒于贵妃,所以当他听到贵妃有此请求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毫不挽留的意思,只敷衍地派了一个小将,护送娘娘回宫。
来前,贵妃娘娘宫装华贵,可谓金钿步摇流苏线,飞髻银簪白玉珠,奢华无双,艳绝六宫,如今旧人去,新人归,娘娘落寞离开南舟行宫之时,竟连个前来相送的人都没有。
只因今日,偏偏赶上了苏美人的生辰,而陛下正满门心思地钻研如何为美人庆生,博佳人一笑,哪里还能分出心思来,去送一个如今在他眼里,已然是心肠蛇蝎的坏女人呢?
离宫车马远去,叫人再听不到殿内的欢声笑语,帝王薄情,素来只听得见新人笑,闻不到旧人哭。
……
姜娆同样被美人宴请参加庆生宴会,亲眼目睹了陛下是如何对其竭尽宠爱,如今他们身处南舟,赴宴宾客虽是不多,但场面热闹程度却丝毫不逊于皇宫大宴。
殿中央,歌姬舞姬力展技艺,丝竹管弦靡靡唱响,琳琅满目的佳肴美酒更是横列铺满。
姜娆端坐在席位,在大家都为美人道过祝词之后,这才放松下来,夹筷随意吃了几口,这时,她身后一个面生的宫女,突然俯身过来要给她倒酒,姜娆当即皱了下眉,并不喜欢被人随意打扰。
“不必倒了,我今日不想饮酒。”她抬手挡在杯面,阻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因着之前在承恩寺发生的不愉快,让姜娆现在都对饮酒有着深深的阴影,想当初,堂姐姜媚儿就是在酒里偷偷给她动了手脚,下了烈性媚药,害她差点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她不管是出席宫宴,还是望族贵女之间的聚会,都会格外小心谨慎,尽量避免沾饮酒水,让自己始终保持清醒。
而现在,她都已经明确表示拒绝了,可那宫女竟不甘心地又劝了劝,“姑娘,这是太子殿下珍藏在行宫多年的东骅贡酒,此酒十分难得,殿下也只舍得拿出一坛,姑娘可不要错过这等稀品啊。”
既是穆凌的东西,她便更没有兴趣了,见小宫女依旧不依不饶地赞许贡酒的美味,言语间几乎快把它比同于王母娘娘的琼浆玉露了。
于是,姜娆抬了下眼,将其悠悠地打量,就见那宫女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见状,姜娆笑了笑,语气还是如常般轻柔,只是开口间却带了几分威慑。
“你既这样向往,我那一份便赏给你了,你替我来尝,如何?”
她问得轻轻柔柔,小宫女却立刻脸色一白,忙将酒壶放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屈身回道,“奴婢不敢,尊卑有别,奴婢怎能与贵人同饮一壶酒……”
“既知尊卑,那便做好你自己的差事吧。”
姜娆端持地放下筷子,点到为止地提醒她。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冲姜娆应了声,放下酒壶后忙退到后面站好,再不敢多言其他,紧接着,她偷偷撇了下头,悄悄迎上了宓音公主的视线。
公主见她退后几步,没有再为姜娆倒下酒,当即不满地蹙着眉,眼神示意她再次上前,宫女背冒冷汗,脸色更白,实在为难极了。
方才她的越矩已经遭到警告了,现在如何能再次不知死活地上前试探,她胆怯地冲着公主摇了摇头,绝非是她故意不去,而是当真寻不到任何机会。
小宫女害怕地垂下头,不敢再去看公主此刻几乎能吃人的眼神了。
宴席虽热闹,但苏美人毕竟初愈,皇帝体恤美人身体,早早便将大伙儿散了去。
走前,姜娆特意在殿内环视一周,却没有看到陈敛的身影,方才还瞧见他在陛下身侧站着,才一会儿功夫不瞧他,便寻不到他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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