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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陈熙再没在旅社里见过梁劭。
他们起得不算晚,但每天下来吃早饭的时候,门外的皮卡却早已不见。
到了晚上,差不多到她要洗澡睡觉的时候,窗外才又会有引擎声传来。静谧的夜中,车门开合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她甚至能够隐隐听到,旅社大门被他拉开的一刹那,拉姆的问话声。
拉姆具体没说梁劭现在什么工作,但陈熙可以猜到,他这样的人工作发生变动,那多半是高升了,但再怎么高升也还是逃不开基层单位。这些年基层单位的领导干部并不好当,把办公室当家的大有人在,这大概也是梁劭搬去呷尔镇的原因之一。
可是这几天里,他这样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图什么呢?难不成只为回来睡上一觉?还是因为有什么人在这里,所以哪怕没太多相处的时间也要回来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陈熙不由自主地就想到曾几何时,他也会为了跟她相处上几小时不惜在路上度过大半个周末。
比较起来,为了见到唐曼,这二三十公里又算什么呢?
陈熙没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她打开笔记本开始重新制定接下来几天的工作计划。
从他们到九龙那天起,天气就如梁劭说的那样,小雨不断,山路不好走,他们的工作进展的非常不顺利,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车还差点陷进泥潭里。这样下去原定五天的工作少说也要七八天完成了。
院长大概也了解到了这边的天气情况,特意打电话来让她不要着急,带着两个学生多玩两天也行。这本来是好事,可是一想到楼下住着的人,她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依旧是阴沉沉的。
天气预报虽然没说会下雨,但陈熙看这天色不妙,保险起见还是计划着早点出发早点收工。
出门前,陈熙又被拉姆叫住,拉姆问他们晚上能不能回店里吃饭。
这两天为了避开梁劭和唐曼,他们几个几乎都在外面吃的。
拉姆见她为难,不好意思地说她今天60岁了。陈熙恍然大悟,祝拉姆生日快乐,也只好答应了晚上回来吃饭的事。
可一出门陈熙就开始犯愁了。
薛芸率先抢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上车,偷觑着陈熙的神情,然后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打听过了,那个唐老师就是那小孩学校的一个语文老师,跟他家没多大关系,梁镇长至今还单身呢。”
见陈熙并没有心思被戳穿后的尴尬,还有点意外地看着自己,薛芸立刻眉飞色舞地邀起功来:“我跟拉姆早混熟了,她虽然普通话说的不好,但我可以把从她那得来的信息拼凑起来,我相信我得出的结论跟事实的真相相差不多啦。”
陈熙:“你哪来的时间去套话?”
薛芸:“?”
陈熙:“数据处理完了?论文写完了?”
薛芸:“……”
车子后排传来一声嗤笑。
薛芸回过头狠狠瞪了师兄一眼,紧接着下一秒,怀里忽然多了个双肩背包。
薛芸:“什么意思?”
耿涛:“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薛芸:“……”
她做错了什么?白天跋山涉水已经够累了,晚上回到旅店她还牺牲了自己看小说看剧的时间去套话,她做错了什么?
陈熙当然知道薛芸为什么这么做,她大概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该高兴的,可是她和梁劭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秦露、不是唐曼,是无法逾越的几千公里,是他不愿为她舍弃的责任和情义,也是她不愿为他抛下的理想和尊严。
更何况他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时移世易,对一般人而言,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该被放下了,他的心里或许已经住进了其他人,就算还没有,那也只是时间问题。新欢替代旧爱,再正常不过。毕竟一份过期的感情正确的归宿都是垃圾桶,谁会把它珍而重之地藏进保险箱呢?
这一天非但没下雨,到了下午,天竟然还放晴了,他们难得回来得早,甚至还有时间去蛋糕店给拉姆买了个生日蛋糕。
回到旅社时,那辆熟悉的皮卡车已经停在了店门外,二楼的房间也亮起了灯。难得梁劭今天回来得早,看来也是因着拉姆的生日。
时间还早,陈熙把蛋糕交给薛芸,径自上楼洗澡换衣服。刚把自己简单收拾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下了楼,餐厅里热热闹闹,多吉他爸也从万年村赶了过来,见到陈熙很是热情,但两人语言不通,也就勉强寒暄了几句。
梁劭并不在这些人当中,倒是唐曼忙前忙后地张罗着,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陈熙不想看这些,趁着开饭前去门外抽烟。
此时,天边最后一缕晚霞隐在了绵绵山脉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小路两旁的房子里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入了夜的九龙有点冷,她还穿着件薄款冲锋衣,最初还没感觉,但每一阵风吹过,都会带走一些她身上的热量,以至于烟还没抽半支,她就觉得冷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回去。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是男人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谁来了。
她觉得人的记忆有时候真奇怪,隔壁教研室天天给她送花的男老师她至今没记住人家的全名,可有些人的脚步声时隔这么久她依旧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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