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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沈明安神情倦怠,异常淡漠地说。
陆辞珩方才明明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但他就是想亲口听沈明安说。
他想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见些心虚与慌张,可沈明安眸色浅浅,脸上除了淡漠什么都没有。
陆辞珩竭力克制住自己,问他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该呆在上京。”
沈明安连撒谎安抚他都不屑于。
他越是这样坦坦荡荡,陆辞珩就越是恨,他一把扼住沈明安的脖子,把他抵在朱红的宫柱上,凶恶横暴地冲他吼道:“说到底,你根本就是不想见到我!所以你去和那老东西提议让我去参军,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时时见到我了,你就是厌恶我、恶心我,是不是?!”
陆辞珩身上军甲还未脱,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沈明安被他掐着脖子,透不过气来,神情痛苦,一言不发地偏开头,连半丝挣扎也无,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拜你所赐,我在西北吹了五年风沙,数次差点死在戎人箭下,身上是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就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你让我去那种地方,让我在上京城中的拉拢部署毁于一旦,沈明安,你怎么能这么自私?!”陆辞珩恨意横生,手下愈加收紧。
五年未见,沈明安瘦了许多,他的脖颈纤细,陆辞珩能一手将他的脖子环住,仿佛一掐就断,陆辞珩越来越用力,沈明安的脸上逐渐漫上异样的红。
这张脸让他日思夜想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陆辞珩还曾在西北写信寄给沈明安,却没想到全是他自作多情。
陆辞珩用尽全力强迫自己松开他的脖子,冷冷地看着沈明安顺着宫柱脱力似的滑落在地,自嘲道:“可笑当时老东西下了那道旨意后,我竟还盼望着你能替我求一求情,我走时你能来送一送我。”
沈明安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捂住胸口费力地咳,脖子上一圈红痕异常显眼,像是要把肺腑都给咳出来。
陆辞珩退了两步,转身离开,将沈明安和那不绝的咳嗽声都留在了身后。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把沈明安给掐死。
第12章
临近傍晚,乌云低垂,天气阴沉,显有一场大雨将至。
陆辞珩自华兴殿内走出来,郁郁地望着远处乌云密布的昏暗天空,方才在殿内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陆辞珩本也就没见过自己这个父皇几次,更谈不上对他有什么孺慕之情,陆承景明显也不喜他,两人之间连父慈子孝都装不出来。
陆承景先是假模假样地赞了他几句,而后话锋一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你这几年在军中辛苦了,此次回来,就留在上京,好好休息休息,朕已经替你在京中修缮了一套宅子,便当做你的王府。”
“西北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朕派御北大将军杨澈去接管军队,太子同他一起带着粮草去监军,定能大获全胜。”
陆辞珩在心中冷笑,他带人死守了近一个月,到头来却是为太子做嫁衣。
他在陆承景面前哼笑着嘲讽道:“让陆清识去干什么,坐享其成吗?”
“你什么意思。”陆承景倏地蹙眉。
“我在军中花了五年时间,一点一点爬上去,现在战事正紧,我若不回京,军中便没有粮草送来,你以粮草为挟在此时召我入京,我在众将士眼中,无异于临阵脱逃。”陆辞珩想通了他的意图后,语气愈加冷了下来,“我临阵脱逃,陆清识带着粮草去军中,再加上杨澈领军,他只是去监军,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服军心,你倒是好算计啊。”
“陆辞珩!你怎么和朕说话的,朕真是给你脸了!”陆承景站在高处,将摆在案上的瓷杯狠掷到他胸口,怒道:“从进殿到现在,你不行礼也不脱军甲,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怎么,被我说中了?”瓷杯打在军甲上,落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侧翻出来落在他的靴上,陆辞珩站在原地未动,对陆承景的怒气视而不见,讽道:“您是九五之尊,可得注意仪态。”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朕指手画脚,你给朕滚出去!”陆承景将案上的瓷具全部扫落在地,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陆辞珩冷眼看着,恨不得把这老东西的头给拧下来,但他无权无势,弑了君他也得死,只得咽下这口恶气,踹开殿门出去了。
陆承景说得冠冕堂皇,给他封了一个清闲王爷,又给他赐了宅邸,实际上明升暗降,削了他全部的权。
陆辞珩毫不怀疑,若不是这老东西不想落人话柄,比起封王赐府,陆承景更想直接弄死他。
宫墙外,天色昏暗,风声呼啸,酒旗和挂着的灯笼都被吹得东摇西晃,许多小贩都忙着收摊回去。
“给我拿壶酒。”
小贩背对着街道,把推车上的酒坛子用布给蒙起来,敷衍道:“不卖了不卖了,这天都快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到时候这酒坛子上都落了雨,没人愿意买了……”
“我说,给我拿壶酒!”
“啪”的一声,小贩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转过身来,就见面前人凶神恶煞的,手中那把剑的剑鞘被拍在桌上,剑身正直指着他的脖子,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干涸血迹。
“大人,我、我这就给您拿。”小贩僵硬着掀开布,拿了一坛子酒,颤巍巍地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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