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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说他的眼睛不能见强光,陆辞珩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白色绢布蒙在他的眼睛上。
沈明安其实离不开人,陆辞珩在家陪了他两天,第三天不得不出门去找点柴火和食物。
早晨醒来时,沈明安还蜷在他怀里睡着,呼吸绵长,满头黑发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蒙眼睛的绢布松松散开,露出一张平和的睡颜。
陆辞珩的指尖抚过他的眼睛,停顿了下,把绢布重新蒙在他眼上,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他给沈明安理了理头发,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看沈明安半醒过来,一口咬在他耳朵上,嗓音低沉:“我等会出门去捡点柴,再去找些吃的,桌上还有几个烙饼,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水也放在桌子上了。”
沈明安原本还困着,被他这一咬清醒了大半,伸手摸上自己又红又烫的耳朵,晃了晃神,过了会听见陆辞珩穿衣服的声音,扯住他的衣袖有些局促地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中午。”陆辞珩俯下身贴近他,勾起唇角在他耳边说:“你这么不想我走啊?”
温热的气息拂过,酥酥痒痒的,沈明安没回他,但耳朵显而易见地变得更红了。
门打开后又被关上,周遭一切都变得极静,沈明安睁着眼睛抱膝坐在床上,蒙在眼睛上的绢布带着些凉意。
实际上眼睛睁着和闭着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黑暗,但是从心理上来说,眼睛睁着能让他更好受一些。
陆辞珩走前给他喂了一碗药,那药太苦了,苦到直到现在他嘴里和鼻尖都是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
盆子里烧着炭火,树枝在火里爆开,“噼啪”一声响,沈明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后来又希望盆里的炭火能再发出些声响来。
周婶这间老屋位置偏,平日里就很少会有人往这个方向来,屋子外没有声音,屋子里也没有声音,天气冷,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他枯坐着,越发感觉自己快被黑暗吞噬了。
沈明安将脸搁在膝上,他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陆辞珩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坐了许久后掀开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摸索着爬到床尾,去找自己的衣服。
离开被子以后冷了不少,沈明安咳了两声,费力地把衣服往身上套,费了半天劲才穿完,穿完后又感觉脖子上勒得难受,只得脱下来翻了个面重新穿。
眼睛看不见,行动受限,沈明安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挪去桌边,走的时候脚下踢踹到了炭盆,炭盆哐当哐当地响,沈明安蹲下身想把炭盆扶稳,刚碰到就被烫得缩回了手。
幸好炭盆没翻,沈明安站在桌边,捧着杯子喝水,感觉屋子里的烟气有些浓。
正觉得奇怪,门被人推开,冷风从门外灌进来的同时,陆辞珩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沈明安,你站着别动!”
沈明安有些莫名地站着,陆辞珩把手上东西扔在地上,一把拎起门边水桶里剩的不多的水往他衣袍下摆上倒去。
衣袍下摆被炭火燎到,火灭了后被烧掉了一小片,正往下滴着水,要是陆辞珩再晚片刻回来,后果不堪设想,他脱口而出地骂道:“火都快烧到人了,你看不见的吗?!”
沈明安呆呆愣愣地站在桌边,张了张嘴,咬着唇说:“……看不见。”
陆辞珩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索性摸去沈明安的领口,扯开话题,“你在搞什么,衣服穿成这样。”
他把沈明安身上穿得乱七八糟又湿了大半的外衣脱下来,给他重新找了一件穿,沈明安哑然片刻,说:“有没有烧坏什么?”
“没有,除了你的衣服,其他都没烧到。”陆辞珩让他坐在床上,“把鞋脱了,袜子都湿光了。”
沈明安脱下鞋,冷白的足垂落在床边,忽然感觉脚下毛绒绒的一团,他惊得把脚收回了床上,问陆辞珩:“什么东西?”
“一只猫。”陆辞珩拎起在他脚边乱蹭的猫,“我在抓鱼,这只小猫崽子在那儿叫唤,趁我不注意想偷我的鱼,被我逮了个正着。”
猫被陆辞珩毫不怜惜地拎起了后脖子,四只爪子在空中摊开,喵呜乱叫,陆辞珩把猫崽子团了团塞进沈明安怀里,“反正天气这么冷,它没东西吃在外面也是个死,我就把它带回来了,给你养着玩。”
怀里的猫温温热热的一小团,毛很软很顺,窝在沈明安腿上小声叫唤,猫耳朵在他手下轻轻抖了抖,沈明安摸着它,手上猝不及防被它伸出舌头来舔了下,他清清浅浅地笑起来,“这猫多大了?”
“看着大概也就两三个月吧。”陆辞珩看他喜欢,给他描述道:“这小猫崽子是全白的,眼睛透亮,晶莹剔透的蓝色,很漂亮。”
他牵着沈明安的手去摸小猫的后腿,说:“这里的毛颜色很浅,是新长出来的,它后腿上有块不怎么显眼的疤,可能是不小心踩到了山里的捕兽夹,走起路来有点瘸。”
沈明安去摸了摸它的后腿,那一块有点硬,沈明安把它放在床上,它又站起来往沈明安怀里蹭,肉乎乎的小爪子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这猫粘人,一下午的时间里,沈明安都把它抱在怀里。
陆辞珩给猫找了几块破布摊在地上,在上头塞了些棉花,权当给它做个窝,板着脸把在沈明安怀里窝了一下午的猫拎起来丢进了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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