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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人?”陆辞珩怒不可遏,他手上发狠,往王兴言的颌骨处打去。
几拳之后,王兴言就只剩了一口气,连话也说不出了,陆辞珩将他掼在地上,他气血翻涌,还想再打,恍惚间仿佛听到沈明安在唤他。
陆辞珩生生顿住了手,他转过头,看见沈明安的脸色煞白,正半垂着头靠在牢墙上,视线却是落在陆辞珩身上,整个人无力地向下滑。
旁边的柳和裕跪在他身边,满脸的慌乱无措,带着哭腔说:“先生,你别激动,这样下去孩子会早产的……”
第76章
陆辞珩心中巨震,他几乎是扑过去将无力下滑的沈明安抱住,与他额头相抵,声音止不住地发颤,“明安!明安你别激动。”
陆辞珩虽然这样对沈明安说,可他甚至自己都冷静不下来,他刚才听到王兴言的话就忍不住冲动地将他掼倒在地,此时拳头关节处还在往外渗血,可沈明安的状态不对,他只能逼着自己先冷静下来。
沈明安身子一向不好,自有孕了之后更是体弱多病,太医和陆辞珩叮嘱过不止一次,千万要让他保持心绪平和,但凡此时出一点差池……
陆辞珩不敢再想,只能用手帮他顺气,一遍遍地同他说,可沈明安的情绪并没有被安抚。
密集的钝痛让沈明安耳畔嗡鸣,他细白脖子上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喘息声沉重压抑,他抓着陆辞珩的手臂,用尽了力气去推陆辞珩,声音哽咽嘶哑,“沈家的案子,你让他们去查,让大理寺的人去查!”
“好、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去查。”陆辞珩将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用手指撑开,与他十指相扣,在他耳边不停地唤他,“明安你听话,你别激动,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
“我怎么冷静……沈家五十六口人全部死于非命,我爹娘都死了……都死了!”
沈明安方才和王兴亚对质时的冷淡自持都是装的,此时他被陆辞珩抱在怀里,委屈和痛苦像是藤蔓一样狠狠摄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头抵在陆辞珩的肩上,失声恸哭,“我娘死不瞑目,府里人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都被烧成了焦灰,我连他们的脸都辨不出来……仵作验尸,说我爹身上被人剜了一百多刀,你让我怎么冷静?!”
陆辞珩肩上都被他的泪水打湿,胸腔里钻心般的疼,他把沈明安紧紧揽在怀里,“我知道明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可他们都是因为我而死的……”沈明安一只手紧紧攥着陆辞珩的袖子,视线落在自己苍白无血色的手上。
都是这双手招来的祸事。
沈明安恶心得浑身都在轻微抽搐,情绪翻涌之下开始不断地干呕。
沈明安喉间抑不住地喘息,疼得几乎要失去意识,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原本柔软的肚腹此时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沉沉地往下坠着,沈明安能感觉到是孩子要提前出来了,他挺着沉重的腰,嗓子干涸,嗫嚅出声:“……对不起。”
他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对不起沈家无故枉死的几十口人,更对不起腹中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可是却做不到。
“不是你的错,明安,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那个姓王的,和你没有关系。”沈明安已经破水了,陆辞珩知道孩子等不到足月出生了,这时候一时一刻都不能被耽误,但这里是牢狱中,什么都没有,他按捺住心中的慌乱和惶恐,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安抚性地吻在他的额头上,“明安,忍一忍。”
陆辞珩将他打横抱起时动作已经尽可能轻柔,但沈明安只要一动,就疼到眼前泛黑,几乎昏厥,他难耐地抻直脖子,苍白冰冷的手无力地下垂。
大理寺狱在最西侧,离牢狱最近的偏房也必须穿过雪地和一条透风的回廊。
陆辞珩唇线紧抿,他在沈明安身上裹了件大氅,抱着沈明安一脚踏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迎面正遇上卫博然,他看见陆辞珩脸色发沉,下意识问:“怎么了这是?”
待再走近几步,卫博然便看到了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的沈明安,当即反应过来,“我让人去叫太医。”
陆辞珩匆忙道:“去让人把范太医叫过来,还有太医院的医士,全部都去叫过来。”
风雪凛冽,像是刀割一般往人脸上吹,沈明安蜷在他怀里,孩子沉沉往下坠着,沈明安腰上酸痛欲折,殷红的血顺着小腿蜿蜒而下,点点滴落在雪地中。
“阿珩,不能现在生。”沈明安唇色泛白,冷风灌得他直打哆嗦,“孩子只有八个多月……”
沈明安因为腹中连续不断的阵痛,吐字艰涩模糊,陆辞珩却明白他的意思——孩子只有八个多月,生下来能不能活都成问题。
陆辞珩不敢多说,他的心悬在半空中,只能笨拙地安慰道:“没事的明安,范太医医术精湛,一定会没事的……”
到偏房一共只有十几步路,陆辞珩却觉得仿佛时间过了很久,他把沈明安在床上放下来的时候,手臂上都是鲜红的血。
他的手不受控制般发颤,掌心汗腻腻的,沈明安差点小产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攀上心头。
他太害怕失去沈明安了。
孩子本该是一个多月后出生的,现在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疼痛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沈明安躺在床上支起膝盖,稍一用力就是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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