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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忍着这种不上不下的剧痛,勉强说道:“回儿,用匕首把为师那里划开……让孩子快些出来。”
可方回此时哪里还做得出伤害秦肃的事情,依言取出了匕首,看着那团卡住孩子的血污,却迟迟下不了手。
秦肃早已忍得难受极了,见方回还这样犹犹豫豫,他真是恨不得把匕首抢过来自己动手,可此处神识不能外放,他若当真自己动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伤着孩子,另外以他现下的状况,也实在由不得他自己动手。
方回也知道秦肃说得没错,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让秦肃快点得到解脱,他道了声:“好。”声音竟然有些许的不稳。
方回身边不留废物,手里兵器虽然不多,但件件都是精品,这把匕首更是连法宝都能轻易割裂,只需轻轻往卡住孩子的那个地方碰一下,一切便都解决了。
然而在这种时候,方回拿着匕首靠近目标的那只手,竟然破天荒地颤抖了起来。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年幼时,在秦肃的指导下第一次猎杀妖兽、外出游历第一次杀人,他的手都没有丝毫颤抖,现在这种关键时候,他的手却在抖!
秦肃被痛苦折磨得都快崩溃了,哑着嗓子道:“你抖什么!动手!”
方回其实也不想抖的,他实在是不受控制,拿着匕首的这只手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离目标越近,便愈发的抖若筛糠。
都说医者不自医,也很少给自己亲近的人医治,用以形容方回如今的这种情况最为合适。
尤其是生产之时,最常见的应该是像聂清蕴当初生秦婉儿时,秦肃所做的那样,站在房门外等候,只有不见,才能不受影响。
而如今的方回,亲眼目睹了秦肃生产时所受的一切苦楚,对他已经产生了太大的影响,如今还要他去做这种医修才能做的事情,也实在太过为难他了。
可他如果不做,秦肃此时便只能再一次疼死过去,连孩子都有可能被挤压得背过气去。
为了让方回找回到最好的状态,秦肃不得不发了狠,给他下一剂猛药:“还等什么……你若不划……便让你父亲来!”
一听这话,方回整个人猛地一震,眸底赤红,可是奇迹般的,他的手当真就此不再颤抖:“不必了师尊,我来便可,你忍一忍,马上就好。”声音比先前镇定了不知道多少。
秦肃虽然做好了准备,可被匕首割开的疼痛一点也不比先前减少半分,更别说血肉被割开以后,还有一个孩子的身体要从伤口处挤出来。
他疼到极致,喉中反而发不出声来了,只能仰面朝天,一张嘴无力地大张着,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上方茂密树冠,整个人显得无助极了。
等到真切地听见孩子强壮有力的哭声,他就像是暴风雨后终于迎来宁静,也终于能够卸下长久以来,所有的强撑,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在半昏半醒之间,他仿佛又听见了那个让他恨之欲死的声音,“任务完成”……
方回才将孩子捞在手里,便瞧见秦肃由极度无助到松懈昏迷这一幕,他抱着孩子的双臂一紧,失声惊呼:“师尊——”
有那么一刻,他当真以为自己就要永永远远地失去秦肃、失去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密的人了,胸口好像被血淋淋地掏空了一块。
远处等待的聂明渊听到这一声惊呼,心下猛地一跳,再顾不上避嫌不避嫌,急忙冲了回来,更是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力极强的画面所震惊着。
醒来时,秦肃发现自己依然还在古榕神树底下,身上已然被清理干净,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袍子,身下软软的铺着一层云锦。
身体尤其是腰腹间的隐痛并未完全消失,肚腹依然隆起着一个不小的弧度,好像是一个已经空了的房子,但是与孩子刚降生时相比,却已经好了太多。
身上灵力空旷的感觉依旧还在,灵力流转间略带凝滞,因强行把孩子挤出体外而产生的伤口,却已经完好如初。
他应该庆幸自己是个修行之人,对修者而言,快速愈合伤口的灵丹妙药可不少,他现在这样的状况,应该是方回或者聂明渊已经喂他吃过疗伤丹药的缘故。
“师尊,师尊你终于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方回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带着不常从他语气中出现的、十二万分惊喜。
秦肃这才发觉自己的左手一直被人紧紧握着,掌心传来对方微凉的体温。
四目相对,仿佛是天雷钩动地火,两个人的心脏同时重重地撞了一下胸膛。
秦肃回过神来,抛开那点不自在,扯扯唇角,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然而左右看看,周围只得方回一个人,舒展的眉心蹙起,急急问道:“孩子,我的孩子呢?还有你父亲,他们在哪里?”
方回放柔了声音安慰他:“师尊别担心,孩子好得很,只是太过哭闹怕吵着你休息,父亲抱他去别处哄了。”
秦肃默然片刻,又问:“这孩子……是儿子女儿?”
“是个儿子,师尊。”
真好啊……好在有惊无险!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秦肃心里舒了口气,又重新闭上了眸子,边道:“为师突然又有些难受,想一个人歇会儿,你去找他们吧。”最紧迫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现下急需确定另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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