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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老爷吓坏了,赶在兄长发火前训斥他:“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徐湛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情绪,户籍上他确实姓徐,祖谱上却填上了另一个名字。不是他不愿意改,他曾在圣上面前信口开河说:为纪念先母,随母亲姓徐。这份“孝义之心”是死也不敢改的,改了就是欺君,欺君就会授人以柄,授人以柄这事儿不一定致命,却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困境中雪上加霜。
    所以林知望只能接受儿子姓徐现实,虽然听起来像个赘婿。
    就在屋里的空气快要凝滞的时候,四叔说话了,语重心长:“湛儿,你可知道宗族的意义?家族是根基,子孙是枝叶,根枝相系,根基牢固方能枝繁叶茂。又像江河,水流凝聚才能势不可遏。”
    “四叔说的是,侄儿深以为然。”徐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第74章 家族(下)
    然后,四叔逼视他:“你自己说,你帮官府购粮的作法,对还是不对?”
    徐湛认真的想了想,正色道:“从湖南购粮是侄儿牵的线,却是早在郭知府还在韫州时,一年前就开始计划的,侄儿不知错在何处。”
    “满口胡言!”林老爷忍不住说话了,之前也不是不想说,实在是疼的张不开嘴:“韫州受灾才三个月,郭淼有未卜先知之能吗?”
    “先生购粮,不是为了赈灾,是为了控制各县的粮价。”徐湛依旧不温不火的解释:“韫州地势特殊,耕地稀少,又以茶园桑田居多,年年从其他州县买粮,价格比油金贵,先生想的是从湖广购粮加以改善,谁知赶上灾年,恰解了燃眉之急。”
    徐湛的借口——额,理由在情在理,除了林老爷,其余人都有些动摇,觉得向一个十五六岁的晚辈发难有失体面。
    林老爷却不那么认为,他觉得徐湛至少有知情不报之罪,如果在粮食到达之前及时的告诉他们,将这批粮食高价处理出去,也不至于砸在手里,造成这样巨大的损失。
    听完徐湛的说辞,林老爷冷笑了一声:“你跪下。”
    徐湛愣了愣,无奈的一撩前襟跪在地上。
    “休要在长辈面前狡辩,既如此,为何不早跟你三叔说?”
    徐湛表情特别委屈:“我……我说过,还遭三叔训斥了。”
    徐湛说的何其无辜,显得的他三叔就是个目光狭隘、刚愎自用的笨蛋。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开始埋怨,开始将多半责任归咎于自林三爷。
    三老爷忍不住轻声道:“兄长,老三这事儿办的,确实孟浪了。”
    “那日你是这么说的吗?”林老爷看着徐湛大怒:“你说的是借粮!”
    “……”徐湛抿着嘴继续沉默,像是被冤枉的狠了要放弃解释。
    林老爷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他,从一进门起,他就好像笃定了一切,不慌不忙的牵引着事态的发展,还一直装模作样,以退为进。他跪着,比坐着的人更主动,倒是他们,被一个十来岁的晚辈牵着鼻子走,落了下乘。
    “来人,搭凳子,请家法。”面对这样的无赖,林老爷决定不再跟他讲道理:“你不说实话,我便打着审。”
    林老爷负着手,来回踱着步:“桀骜不驯,目无尊长。我今天就让你明白,别说是打你,就算家法结果了你的性命,你爹也不敢有二话。”
    林老爷越说越生气,管家将一快板子递到他手里,小叶紫檀的,两尺长,三指宽,沉闷厚重。
    “孙儿说的都是实话。”徐湛声音里带了哭腔:“官府不愿得罪大户,愿意原价收购这些存粮,借粮二字说的好听些罢了,本来就算各县成立粮行,粮价也要跟几家商量着定,不至于这么低。可是,他们实在太生气了……”
    “所以你就大义灭亲,帮着官府对付家里!”林老爷扬起手来。
    “大哥,打不得打不得,他是钦差。”三老爷上来阻拦。
    “七品钦差,”林老爷反驳,“他就是阁老又如何?”
    “老爷,”管家突然硬着头皮进来,“刘知县来了。”
    想不到刘珂就跟在他身后,带了几个衙役,大摇大摆的不请自入。
    “老大人!”他疾步进门,一揖到地,热情的朗声问候:“身体一向可好啊。”
    林老爷冷冷的笑了一下,阴阳怪气的说:“老父母客气了。”
    刘珂低头看到跪着地上的徐湛,高呼一声:“哎呀,徐大人!魏同知到处找你。”
    大伙吓了一跳。
    “您这是怎么了,您是朝廷钦差,须为陛下保持尊严。”刘珂招呼左右:“快,扶小徐大人起来。带走带走,快快快!”
    衙役们将徐湛架起来簇拥着出了门。刘珂回身作了个揖,夺门而逃。
    众人就这样看着他,龙卷风一样的刘知县,乘兴而来,劫人而去。
    林老爷气得捂住脸,嘴里的疮更疼了。
    三老爷扒开他的手指,将檀木板子抢下来递给管家,无奈道:“您实在不能打他,这次的损失太大,家家都想着推卸责任,今天打了他,就等于担了这个过失。他们怨不到徐湛,能放过老三吗?”
    林老爷被徐湛气昏了头,此时冷静下来想,也不无道理,徐湛恐怕是认识到这一点,才敢这样嚣张。
    林旭佑拿了外用的药,敷在林老爷嘴里,林老爷火气稍减,口齿含混的说:“去给老大写信,他生出来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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