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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没命他起身,便迈着艰难的步子返回寝殿。
    荣检直跪到夕阳西垂,任谁过来劝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直到内监们引着沈迈从寝殿出来,荣检才抬了抬头,意在询问父亲的病情。
    沈迈看着他还未长成的身躯,无声的叹了口气:“太子已经睡下了,长孙殿下还是回去吧。”
    荣检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
    沈迈看向身后的太监,后者知趣的退去远处。
    “我知道殿下委屈,但眼下太子最牵挂的就是长孙殿下,殿下轻身涉险,将他七魂吓丢了六魄,发火也是难免的。”
    沈迈将双手叠放在身前,微佝了佝身子,用仅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有些话我瞒谁也不愿瞒你,太子时日无多,殿下做再多努力,恐怕也熬不到山陵崩的那天,太子所求的,不过是殿下一世平安而已。”
    荣检听此,红了双眼:“沈先生所言,我心中有数。那个位子由谁来坐我并不在乎,不过想替东宫争口气罢了,父亲小心翼翼的过了半辈子,又如何?”
    沈迈又发出一声叹息,鸡同鸭讲般无奈。
    荣检冷笑,却目中含泪:“何况我藏锋露拙,真的能换来一世平安吗?前路未卜,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堂堂正正的活上几个年头,如能换陛下高看东宫一眼,也算值得的。”
    沈迈无言以对,摇了摇头,直起身子道:“草民言尽于此,殿下多保重,草民告退了。”
    荣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先生慢走。”
    沈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荣检方抬起头:“来人,传杖。”
    内监们面面相觑:传杖,打谁?
    东宫再不受待见,荣检也是养尊处优的皇长孙,身份尊贵,此前从未受过杖责,此时却伏在长凳上,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儿臂粗的刑杖一左一右分别打落,几杖下去便是一片血渍,痛的他冷汗滚滚,眼泪汗水模糊了双目,若非内监死死压住他的双脚,早已从刑凳上滚落。
    皇长孙受杖责,这是惊动內宫的大事。
    刑杖不是家法,二十杖打死一个成年人绰绰有余。
    荣检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说着胡话,太医院连夜派出十几位太医,轮番守在长孙殿下的寝殿里,请脉换药。
    荣检从剧痛中醒来,挪动一下压麻了的手臂,就是一身冷汗。迷蒙中只见太医侍卫内监宫女跪伏了一地,以为自己一顿刑杖就魂魄出窍,要去见列祖列宗了。
    视线逐渐清晰,一身着神色道袍的老者坐在榻沿,两手虚握,手指微扣,像个闲居乡里的富贵员外。
    世间谁敢穿成这样坐在他皇长孙的寝殿里?荣检瞬间魂魄归位,艰难的支撑跪起:“皇祖父,孙儿失仪!”
    荣检原本下身赤*裸盖着被单,经这样一番折腾,大腿上深紫色的於痕清晰可见。皇帝轻拍他的后背命他趴好,掀开被单,那原本光洁白皙的臀上已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太子呢?”他问跪在一旁的太子妃陈氏。
    陈氏噤若寒蝉:“回父皇,太子尚在病中,少有醒着的时候。”
    “没力气过来见朕,有力气对长孙动刑。”皇帝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他如今出息的很,会给朕颜色瞧了……”
    陈氏伏地啜泣:“父皇息怒,是儿媳无能,未能护长孙周全,太子素来仁孝,怎会有这种心思?”
    皇帝沉默了,荣晋惹他恼火时,传杖也不过是唬人的手段,太子素以仁慈和善著称,怎会一反常态对唯一的爱子动刑?
    “父亲责罚孙儿,是因孙儿前日顶撞祖父,”荣检的声音越来越小,“回东宫后,又听不进教训,顶撞了父亲……”
    皇帝不言不语,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荣晋的脸,似在揣摩言语间的真伪,却见他嘴角一弯,鼻息发出一声轻叹。
    “还笑得出来,莫非是打傻了?”皇帝笑骂。
    “合该孙儿受的,在祖父那里免了,父亲这里也逃不过,常言道‘伴君如虎’,可也不算过分……哎呦!”
    皇帝敲打了荣检的脑袋,训斥道:“天底下敢这样跟朕说话的,没有第二个。”
    这两年荣检大了,又是唯一居京的皇孙,竟让靖德皇帝找回一点淡漠已久的祖孙之情来。论起荣检的长相与性情,不像太子,不像太子妃,倒更像少年时候的靖德皇帝,诸事有自己的见地,多么困窘的处境也难掩光芒。
    儿孙们对他唯唯诺诺,太子尤甚,荣晋和荣检是这世上唯二不怕他的亲人,上天垂怜,没让他变成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皇帝有些乏了,嘱咐太医好生照看,便起驾离开了东宫。
    跪在地上的众人长长松了口气。荣检却又是疼痛又是后怕,像被抽了筋骨般跌回榻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喘息,浑身打着摆子,冷汗湿透了衣衫。
    太子妃心疼的落泪,按照大祁皇室选妃的惯例,她是小户人家出身,皇宫内外诸多势力明争暗斗,她是看也看不懂的,只知道荣检一番苦肉计,彻底将太子择了个干净,从此王廷枢出现任何纰漏,马市是利民还是误国之策,皆与东宫无关,而荣晋顶撞皇帝为王廷枢求情,也非太子勾结大臣处心积虑的算计。
    太子重责长孙,皇帝看似生气,心里却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爹知道陛下今日去了哪里?”冯夙神采奕奕,献宝般的凑在冯阁老耳朵边:“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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